第066章 回鄉省親(二)(2 / 3)

從小不撿點,到大近似癆。水天昊聽後為他惋惜,這位六爸也是個苦命的孩子,自幼失去母愛,飽受饑寒,要過饃,討過飯,偷過人,打過架,幹過不少壞事,到頭來還是惡習不改,幹了件違法亂紀的蠢事,公安局抓住可是要判刑的。

龔進成長歎一聲,想起水保良小時候的事來:“二醜小時候多可憐,他母親懷他時年近四十,身體也不好,生他的時候還挺著大肚子蹲在溝坡上拔草,結果掉進深坑,摔破肚子,家裏困難沒錢送醫院,接生婆硬是從肚子裏拉出來,他娘被活活疼死了。唉,誰想到他會幹這種見不得人的醜事。”

水天昊從來沒聽說過水保良出生時這麼悲殘,小時候隻聽大人說,四奶奶生下他就死了,但不曉得是怎麼死的。後來水四爺又接回來一個傻子老婆,幫他帶大了三個孩子。其實她並不傻,隻不過不會說話罷了。吳大運低頭回想往事,心裏有些難受,水保良的母親也是他的親娘啊,父親死後母親改嫁四舅,為了養育一家人,搭上了身家性命,我可憐的娘啊!

家裏備了幾瓶好酒,親友們說了一會話,夜深人靜之時,一家人想熱鬧熱鬧,龔秀珍炒了四盤小菜,擺上酒具,水天昊給多年未見的長輩敬起了酒。給長輩敬酒是這裏的傳統,他敬完酒,水保田、水保地、水保耕、吳大運、水保貴幾個猜拳行令喝起了白酒。

水天昊當兵考上軍校,成了村裏的“名人”,莊上人見他問這問那,問長問短;小孩見他恭恭敬敬,圍前轉後,把他當成了偶像。比他小的姑娘聽說他來了,老遠看見他,羞羞答答不敢靠近。水天昊白天無事陪父母聊天串親戚,每家都是好酒好菜,走到哪吃到哪,肚子撐得不行,可到了親戚家,不吃飯又怕怪罪:才出去幾年,就嫌棄農村人的飯菜,不吃不喝,再過幾年當了幹部,還不把這些窮親戚忘了。他隻好端起碗筷撐破肚皮的往下咽。

寒假時間短,他想好好陪伴父母說說話,這幾天他哪兒也沒去。龔進成圈完羊,跑過來叫他,說家裏煮了幾塊豬骨頭,非要叫他中午去吃肉,舅舅親自跑來請外甥,哪有不去之理。水天昊去了大舅家,剛吃完豬肉站在院子裏剔牙,門外走進兩個人來,他定睛一看,正是薜晶瑩和她母親。二十多歲的薜晶瑩像個小姑娘似的,羞羞答答躲在母親身後,水天昊讓進屋,娘倆坐在炕頭上,幾人閑聊了一會,看她害羞,笑話道:“哎喲,幾年不見,老同學害起羞來了。”

他跟薜晶瑩一塊兒長大,又在一個班讀完初中,水天昊考入縣城二中,一向學習成績優秀的她竟然名落孫山,她父親是縣裏幹部,經父親介紹,她進紅光中學補習了一年,還是沒有考上重點高中,回家幫母親種地,這一晃就是五六年,她從一個小姑娘轉眼間變成曉得害羞的大姑娘。水天昊順便聊起薜晶瑩的姐姐和兩個弟弟,笑問道:“薜梅琴、薜戰武、薜戰文現在怎麼樣?”

她母親說:“薜梅琴結婚後與丈夫一起調到城關中學當老師;薜戰武調到縣委當秘書;薜戰文考到省城氣象學校,去年畢業留校任教。”她介紹完三個子女,回頭望了一眼二丫頭:“就她沒考上學校,跟我一塊兒種地;他爸去年退居二線,調到縣民政局,家裏幫不上什麼忙。”

水天昊跟薜晶瑩母親閑聊了幾句,告辭回到家中。後來聽龔進成講,叫他去吃肉,這是薜晶瑩母親的意思,她想見見這位走出鄉村的大學生,試試他對女兒是啥態度,要是態度熱情,她想拖媒人說合說合,看能不能介紹成對象;要是態度冷漠,哪他肯定是瞧不上她,就當什麼話沒說。他被朦在鼓裏,幸虧沒有過分熱情,否則左右為難,尷尬收場。

水天昊回到家,老遠聽到家裏傳來熱鬧的說笑聲,走進屋一看,坐了滿滿一屋子,水保田站在地上生火喝茶,高興得合不攏嘴,看到兒子走進來,高興的說:“你柯家爸、徐家爸、楊家爸來看你。”

水天昊看到炕上坐著柯漢、柯忠、楊顏彪、徐彥東、侯斌、吳大貴他們,板凳上坐著霍繼仁、楊宗漢、侯尚東、水保貴。水天昊問過好,陪聊了一會,有些瞌睡,回屋去睡覺。

柯漢笑嗬嗬的說:“你家六個孩子,小時候得病,沒吃沒喝的就數他可憐,公家飯就是養人,一晃三年過去,他長成了帥小夥,沒有一點小時候的影子,這輩子他是不受苦了;老話說得好,先苦後甜,苦盡甘來,看來一輩子吃多少苦,享多少福,命中注定。”

“說的也是,你看霍飛虎小時候享了多少福,考進省城師範學校,沒有畢業犯病退學;陽山學校請他當老師,平時好好的,就到上課的時候犯病,老師也沒有當成,在家務農這幾十年啥病也沒犯過,這就是命啊!他小時候把福享完了,老了就該讓他吃點苦頭。前幾年老婆犯病,後來又是兩個丫頭犯病,大兒子得了風濕性關節炎,看遍大半個中國,也沒有把腿病治好。嗨,小兒子爭氣,考進師範學校,畢業後看能不能當個好老師。”

楊顏彪受過霍家老爺子的剝削,大半生對霍家人有看法,平時說話都帶著怨氣。侯尚東掃了一眼霍繼仁:“嗨,你不要小看霍飛虎家的大兒子,要不是腿病折騰,說不定也能考個好大學。你看腿病把他折磨成那樣,還到處去看病,在家休學一年,硬是靠自學考上地區一中。聽說陽山學校就考上了兩個,他就是其中一個。腿疼上不了學,他又自學什麼中醫,說不定還能治好自己的腿病哩。”

說起霍家人的聰明,吳大貴又想起了霍飛師,不知是想誇他聰明還是罵他愚蠢,他哼了一聲說:“霍家人就是聰明,你看霍飛師過去也是黏黏糊糊的莊稼漢,平時說不了幾句大話,前幾年還不是跑到外邊當黑包工頭?牛皮鞋擦得錚亮錚亮,還穿一身小西裝,每次回來牛皮混混的瞧不起莊稼人;再看看這兩年,像個逃兵似的天天躲債,幾根椽子都叫人扛走了,這人就是能幹,他在老莊搭建起半間破房子,怕人家追殺,躺在裏麵不敢出門,到底黑了人家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