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聽說小布袋裏還有幾塊白麵饃饃,圍上去想看個究竟。三蛋擠到袋子跟前,伸手摸了摸,睜大眼睛好奇地問:“你真的又去要饃饃?”
這麼多學生圍上來看熱鬧,他知道紙包不住火,心想,肚子餓了要點白麵饃饃吃,一不偷二不搶,有啥不好意思,索性直說了吧。他雙手提了提露出屁股蛋的破褲衩,左腳趾習慣性的蹭了蹭右腳趾,摸著黑亮的肚皮,瞪了一眼嘲笑他的霍大霞:“我娘死後沒人進城要飯,家裏沒白麵吃,我去紅光火車站要饃饃,有啥好笑的?看看我這肚皮,裏麵裝的全是白麵饃饃,布袋裏還剩幾塊,拿過去嚐嚐,以後有人問起,知道麵包是啥味道。”
水保良掃了一眼,躬腰伸手從小布袋拿出兩半塊白麵饃饃,蜂窩狀,聽他說這是麵包,遞到學生們眼前,像個見多識廣的老江湖,自鳴得意的介紹說:“這就是麵包,城裏人都吃這個,嚐嚐麵包是啥味道。”
二蛋看到白亮的麵包,肚子咕嚕嚕叫了幾下,口水流到了嗓門眼;三蛋搖了搖頭後退兩步;柯溫寶望著麵包笑了笑沒有伸手;薜晶瑩是幹部家庭,看到有點發黴的麵包,不屑一顧;霍大霞看他髒黑的粗手拿著白麵包,皺起眉頭說:“這麼髒的手,誰吃你的臭麵包?”
水玉梅瞪他一眼:“天天去要饃饃,沒有你的欺負,我們玩耍更熱鬧。”
水保良經常欺負姐姐,霍小霞隻要看見他,就是滿肚子的怨氣,她沒好氣的說:“我姐的長頭發都讓你揪完了,沒力氣揪了才去要饃饃,不要吃飽了再來欺負她,明天去要飯吧,我們這裏不歡迎你。”
“我過了大半輩子苦日子,餓了幾十年的肚子,饃饃我可沒要過。保良,火車站要饃饃的人多不多?”龔進才好奇的問。
“火車站要饃的窮人可多了,還有比我小的娃娃哩。這些小娃娃晚上沒地方去,就睡在候車室。”
“這些娃娃沒人管,要是要不到饃饃咱辦?”
“叫花子裏麵也有好人,小孩子搶不上,看到大人從火車窗戶裏搶到饃饃,伸手向他們要饃饃吃。這些大叫花子看孩子可憐,這個給一點,那個分一點,娃娃們都能吃飽肚子。”
“這幾塊臭饃饃是不是也是從大叫花子那要來的?”
“看他這個刁樣,老叫花子才不願給他哩。他偷東西可厲害了,說不定是從人家包裏偷來的。”
“放狗屁,我這饃饃是火車上的老爺爺給的,不是偷來的,再胡說小心我揍你。”
水保良聽著女孩子的議論,怒瞪著雙眼,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當聽到堂妹水玉梅誣賴他是小偷,幾塊幹饃饃是從老叫花子那偷來的,氣得他差點憋過氣去。
餓不苟食,死不苟生,學生們也懂得這個道理。水保良看到同甘共苦的玩伴,沒有一個願意品嚐他的白麵饃饃,這讓他很沒麵子,霍家姐妹還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就連這位堂妹也不歡迎他,他的腳丫癢癢的,恨不得踢她幾腳解解氣。他用右腳踩了踩左腳,轉手遞到龔進才、水保田眼前,叫兩位大哥嚐嚐。水保田說不餓,笑了笑沒有嚐。龔進才掐了一小塊放進嘴裏嚼了嚼:“我長這麼大,還真沒有嚐過麵包。嗯,味道甜甜的香得很,天快黑了,你趕快回去吧。”龔進才說完,水保良提起小布袋輕輕一甩,小布袋飛過頭頂,掛在他那黝黑的後背,低頭走了。
水保良接連幾天都沒有來幹活,聽說他去紅光火車站要饃饃,除每天吃飽肚子外,還能帶回來幾塊幹饃饃。水四爺幹完活,回家喝茶有幹饃饃吃,心裏覺得很滿足。
龔進才、水保田起早貪黑,帶著這群學生幹活,沒有水保良的搗蛋,聽不見丫頭的哭叫,看不到男孩的打鬧,幹活、娛樂、歇息井然有序,活也幹得好,吳大運隔三差五過來看看,適時的表揚鼓勵,為這群孩子打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