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蛋放下柳條筐,像位長者,走過去剝下一塊幹裂的榆樹皮:“你想吃榆樹皮?想吃的話剝下來,提回家磨麵烙餅子吃,嚐嚐是不是甜的。”
三蛋、霍小霞、霍冬霞、水玉梅幾個聽二蛋說,幹裂的榆樹皮剝下來,準備磨麵烙餅子吃,都想嚐嚐榆樹皮的味道,幾個人圍住樹杆用手掰。三蛋用手刨了刨筐中的樹葉,剝離的榆樹皮放進筐底。
“手掰不動,我用鏟子削,你用手往下拽。”二蛋從柳筐裏取來準備鏟草挖野菜的小鐵鏟,從上往下使勁削,三蛋雙手拽住翹起的幹樹皮往下拽,霍小霞、霍夏霞、水玉梅、水玉花站在旁邊全力配合,一會兒功夫,樹皮拔得幹幹淨淨,足有兩公斤,三蛋用榆葉蓋上樹皮,又拔了兩把碎草蓋在榆葉上麵,幾個人提著柳筐高高興興的回家喂豬。
“明天上午到我家集合,磨麵烙餅子吃,不來的是小狗。”霍小霞、霍夏霞臨進門時,三蛋做了交待。
二蛋雖然覺得肚子餓得難受,還沒有餓到靠吃榆樹皮活命的時候,非要說吃榆樹皮,那也是好奇,想嚐嚐榆樹皮的味道。不然將來老了給子孫們講起過去艱苦的歲月,連榆樹皮是啥味道都不曉得,那還怎麼教育子孫憶苦思甜啊!
“聽到了,明天聽到狗叫出來堵狗。”霍小霞揮揮手提著柳筐拐進大門。
過年吃肉的小豬抬頭望著大門,餓得哼哼亂叫,半筐榆樹葉倒進豬食槽,小豬大口大口地吃起來,二蛋想起了香噴噴的哨子麵,饞得他直流口水。三蛋將蓋在榆葉上麵的野草扔進豬圈,拋開榆葉,剝來的榆樹皮放進二蛋倒空的柳筐,趕緊提進屋藏起來。
吃過晚飯,水保田、龔秀珍拉著六蛋去睡覺。三蛋鬼鬼祟祟從案板底下取出榆樹皮,用盆子洗了兩遍,放進做飯鍋,往灶門裏塞了兩把碎柴,燒熱鍋,烘幹後準備明天上午磨麵烙餅子吃。
天剛麻麻亮,聽到院裏有動靜,好像是龔秀珍開門上廁所的聲音。二蛋叫醒三蛋,趕緊下炕把榆樹皮裝進柳筐藏到案板底下。水保田沒有吃早飯就去自留地幹活,龔秀珍放羊臨走時,交待二蛋、三蛋去泉水溝挑一桶水,中午她回來做飯;四蛋、五蛋不要替換她,在家歇息半天。
二蛋、三蛋一前一後抬起木桶去泉水溝,夏天的泉水蚊蟲同澡,鳥鴉同飲,散發著腥臭味。二蛋單膝跪地,左手扶桶,右手拿瓢,夠著從泉眼裏舀水。
溝沿上幾隻饞嘴棉羊搶食青草,幾粒土塊滾落下來,像噴氣式戰鬥機,揚起長長的塵煙。泉水旁放著一對水桶,空空的裏麵沒有水,他下意識地抬頭環顧四周,靜悄悄沒有看見一個人。他舀滿水,起身拍拍打濕的膝蓋,瞥了一眼溝坡上吃草的羊群,撿了幾根細柴棍放進桶裏。
泉水溝的上坡路有點陡,三蛋在前,二蛋在後,前高後低,水桶往外溢水,他倆抬到半坡,二蛋腳下打滑,爬倒在地,“咚”一聲,水桶破裂,滿滿一桶涼水潑在身上,從頭到腳澆了個透,渾身冰涼。坡路有水,泥腳打滑,二蛋連摔了幾個跟頭才爬起來,他看三蛋發愣,啥話也沒說,撿起濕淋淋散落在地上的木桶板和桶箍抱在懷裏,三蛋揀起抬水的木棍和桶底,像落湯雞似的慢慢向家走去。
“你咋像落湯雞?哎喲,你真厲害,水桶摔破了,爛衣服也能裝水,哈哈哈……”半路上碰到上身*,隻穿半條破褲衩的水保良去泉水溝挑水,看到套在二蛋身上的舊羊毛背心濕淋淋粘滿了泥土,懷裏抱著滴水的木板,狼狽滑稽的樣子有些好笑,他哈哈大笑幾聲,邁著八字步搖搖晃晃向泉水溝走去。
家裏還有個水桶,缸裏沒有水,中午母親回來沒水吃,二蛋放下摔破的桶板,擰了擰滴水的羊毛背心:“缸裏沒水,再去抬一桶,這次舀淺點。”
三蛋聽說還要去泉水溝抬水,雖然有些不情願,再看看濕淋淋的二蛋,抬水的木棍還是伸進了水桶。二蛋這次沒有舀滿,走到陡坡處,叫三蛋躬腰低位慢走,他挺直腰板,踮起腳跟,盡量不讓水溢出來。半桶水抬進屋,小心的放在地上,看到桶底有些漏,兩人提起倒進了水缸。
“三蛋餓不餓?”早晨沒吃早飯,二蛋知道他餓得荒,問他餓不餓,目的是想打發他去磨榆樹皮,磨麵烙榆樹皮餅子吃。三蛋順口說了一聲餓,頭也沒回走出屋子。二蛋忙說:“你帶四蛋、五蛋磨榆樹皮,我在這兒箍水桶,不然爸爸回來罵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