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四方撒完尿,邊係褲腰帶邊說:“聽說彩禮不是很多,與我家鄰居趙小光比,要的彩禮少多了。”劉四方透了個底兒,但他心裏還是不踏實,就水保耕那個家底,一年湊個百十元都很困難,要是張口要個三百五百的就是砸鍋賣鐵也湊不夠啊,他替水保耕發愁。
劉四方、吳大運走進堂屋,上炕坐到原位。吳大運看劉四方坐在對麵不吭聲,低頭卷起了旱煙,急得他幹瞪眼,想伸腿從被窩底下蹬他,怕李衛東瞧見不雅觀,他才沒有動腳。劉四方卷好煙,劃亮火柴點燃,猛吸一口,抬頭吐了個煙圈,拉住李衛東的手說:“表舅,我知道表弟媳婦家急著用錢,今天乘新女婿在,順便把彩禮的事定下來,回去好讓他準備。”
“我早就給你說過,我也不多要,就那些彩禮,你給他說說吧。”李衛東倒也利索。
劉四方吐出一口煙霧,飄過吳大運的頭頂,飛出窗外。李大丫幹咳了兩聲,他不曉得是啥意思,回頭看她,她捂住嘴巴又咳了幾聲。他的目光移到水保耕,掃過水玉蓮,最後停留在吳大運身上,朝他笑笑:“好,既然表舅這麼說,那就實話實說吧。彩禮是這樣的,表舅給大表弟說親,女方家要了三百元彩禮,一輛自行車、一台縫紉機、一台收音機,也就是‘三大件’,在我們這兒算是比較少的。”
李衛東既然這麼說了,而且一樣也不能少,劉四方不好多嘴,吳大運也沒有多說,他望了一眼水保耕,隻能說回去盡快準備彩禮,就是再困難再緊張,也要把這些彩禮一樣不少的送過來。
三百元加“三大件”,加起來少說也要五六百,這些錢對一個殷實家庭來說確實不算多,但對一個勞力少孩子多,缺吃少穿的貧困家庭來說,無異是個天文數字。李衛東把話說死,明確表態,一分錢不能少,要是再堅持下去,哪不是自討沒趣嗎?李衛東看他抽悶煙不說話,知道他在想什麼,拍拍他的肩膀說:“給你說實話,我也沒多要,給我說了個兒媳婦,親家要啥我要啥,沒有多要一分錢。丫頭也要生活,要得太多,丫頭將來嫁過去咋過日子?做父母的不能昧著良心害丫頭。”吳大運聽完李衛東這句話很有感觸,看來他真是一位實誠人。
吳大運扔掉煙頭,拍拍李衛東的手背,誠懇的說:“表舅說得對,咱這個窮地方,生活條件都差不多,彩禮要多了,女兒嫁過去,吃不飽穿不暖,家裏過著苦日子,父母看了能忍心?要不這樣,三百元彩禮一分不少給你送過來,縫紉機、收音機也不會少你,你看這自行車能不能……你也知道,自行車是緊俏貨,都是憑票買,咱也不認識人,票不好找啊!你跟那邊親家再商量商量,看能不能不要自行車?”吳大運察顏觀色,小心試探,隻怕把話說岔了,惹李家人不高興。
“嗬嗬嗬,以後還要做親戚,總不能為這點彩禮變成仇人吧!我家大兒子媳婦說得早,彩禮早就說定了,再提自行車的事,張不開這個口啊!你說是不是?你也看到了,我家孩子多,生活也不富裕,正發愁沒錢幫禮哩,我這才同意把大丫頭許配給他。”李衛東吸著煙,麵有難色,擺起了家庭困難。
吳大運笑了笑,拍著李衛東的手說:“表舅說得對,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我看你也是個實誠人,就按你說的辦。就像你說的,咱以後還要做親戚,總不能靠這點彩禮錢生活吧。不然,你以後去看丫頭,丫頭連門都不讓進,嗬嗬嗬……”
表嬸瞥了一眼丫頭,咯咯咯笑了兩聲:“女婿是丫頭自己選的,以後過得好與壞都是她的事,怨不得任何人。我把三個丫頭含辛茹苦拉扯大,沒指望丫頭賺錢,能換回來三個兒媳婦也算沒白養。”
“姨娘說的是啊!”吳大去說:“家裏有兒有女,用丫頭還可以換媳婦,沒丫頭,連個兒媳婦都娶不上。”
劉四方笑道:“咱這個窮地方,重男輕女思想太嚴重,還說什麼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丫頭不算後?我要是個丫頭,長大嫁出去決不回娘家。”
“那是因為你沒丫頭。”吳大運下炕穿好鞋:“娶個媳婦少說也得五六百,不吃不喝得攢好幾年,我看你的三個兒子以後拿什麼娶媳婦。”
“哈哈,你趕快給我生個丫頭,咱倆當親家。”劉四方大笑著送吳大運走出大門。
訂完親,水保耕留在李衛東家,吳大運帶媳婦水玉蓮、水保柱來到戰友劉四方家拜年,簡單的寒暄了幾句,連頓飯也沒顧得上吃就回去了。摔破酒瓶在小商店賒酒的事,吳大運沒好意思告訴他。回家後他拿出省吃儉用的十元錢,跑了五公裏路還給了那位商店大叔。
水保耕說了對象,跟李大丫談情說愛,樂不思蜀,也許忘了這事,沒給家裏人提起過。水保柱在一次勞動中,偶爾開起水保耕的玩笑,這才想起賒酒的事來。水保耕聽後,覺得對不住吳大運,讓他牽線搭橋說親事,還讓他自掏腰包倒貼錢,這賠本的買賣誰想做?水保耕向龔秀珍說明此事,買了隻老母雞和三十個雞蛋,湊夠十元錢還給了吳大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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