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章 賒酒訂親(一)(2 / 2)

“也就四五十塊錢吧”水保田大概詁算了一下,也就是這個數。

“不要急,辦法總會有的。”龔進成聽說水保耕春節要訂親,他幫妹夫算了算,不管怎麼湊,也湊不夠這麼多錢。他打開常年緊鎖的小木箱,把這幾年賣杏仁積攢的五十元零用錢拿出來,數了數裝進衣兜,來到妹夫家。他曉得妹夫這個人,死愛麵子活受罪,家裏沒飯吃,餓死不求人。

“我這裏還有幾個零用錢,都是一元二元的小錢,是這兩年賣杏仁,一點一點積攢起來的,拿到信用社換成十元的整錢好送彩禮。”龔進成從上衣口袋掏出用舊手絹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五十元零用錢,遞到水保田眼前。水保田正在為這事發愁,龔進成送來的血汗錢解了他燃眉之急,他用感激的目光看看大哥,兩眼盯著龔進成手中厚厚一遝髒兮兮的零用錢:“大哥,你真是我的大救星,錢湊不夠,快把我愁死了,你送來的可是及時雨啊!”他用顫抖的雙手,接過這包沉甸甸的人情。

水保耕找來架子車,龔進成抱起半麻袋糧食裝上車。龔秀珍端來半盆雞食,用細木棍攪了攪,敲了幾下盆邊,兩隻老公雞聽到主人熟悉的敲盆聲,帶著幾隻老母雞展翅飛跑過來,伸長脖子搶食吃。水保耕悄悄溜到老公雞後麵,伸出兩隻大手,左手一隻,右手一隻,緊緊抓住兩隻紅毛大公雞。大公雞被這突出其來的舉動嚇得咯咯大叫,煽動翅膀拚命掙紮,四五隻老母雞驚散開來,抬頭看了看,躡手躡腳聚攏過來。水保田搓好胡麻繩,幫水保耕綁好兩隻大公雞,裝進麻布口袋放在架子車前邊。羊毛平壓在裝糧食的麻袋下麵,沒有人看得見,不然被莊上人瞧見了,七嘴八舌說是從羊身上耗來的,占公家的便宜,玷汙水家聲譽。

訂親的彩禮錢總算湊齊了,這家人最應該感謝的要數吳大運和龔進成。要不是他倆的幫忙,說不定水保耕還是光棍一條,請媒人到處探尋媳婦哩。

轉眼間到了正月初二,每年的這一天,隻要是結了婚的小兩口,不管家裏有啥急事,都要抽空去丈母娘家拜年,除非路途遙遠,三兩天趕不到家,才有不去拜年的。貧困山區,家裏沒有電話,一個大隊也就一部手搖電話機,還經常斷路占線,老是打不通。農村人隻是聽說過電話,卻沒有親眼見過。常聽村裏蹲點的工作組說,這頭拿起電話搖幾下,千裏之外的那頭拿起電話就可以說話,神奇得很。

看戰爭片,在激烈的戰鬥場麵中可以看到敵軍指揮員,手握電話機,快速的轉動幾下喂喂大喊,對方聽不清,就像驢吼似的罵娘。看過電影的老人說,那麼大的聲音對方聽不清,在咱這山溝,還不如站在大門口喊幾聲聽得清楚,或者派人跑一趟,也比電影中傳得快。有人還說,哪叫什麼戰略要地,幾個土山包,敵我雙方爭來搶去,死傷數千人,還不如咱這個窮山溝;咱這鬼地方根本不用電話機,站在山頭喊幾聲,幾個村莊的人都能聽得見,比電話傳得還快。過去鬧土匪,要不是咱農村人的嗓門大,七溝八岔的老百姓早就被土匪殺光了。

正月初二,水保耕起了個大早,他到大門外轉了兩圈,老天吹著北風,漂著細雪,地上白白落了一層。他拿起光禿禿隻剩下幾根竹竿的老掃把從裏到外掃了一遍,清掃完院中的積雪,又給羊群填了些草料。

吳大運提著一包點心走進水保田家,走進堂屋,水大爺坐在炕上喝茶。他離舅舅家近,平時走得勤,大事小事的喜歡找他幫忙。水大爺不講究那些沒用的俗套,趕緊請外甥上炕喝茶。吳大運笑了笑:“過年了,該磕的頭還得磕,不能壞了咱這裏的規矩。”

他把點心往八仙桌上一擱,點燃一柱香,燒了兩張黃紙,雙膝跪地,第一個頭是給老祖宗磕的;然後又雙膝跪地,喊了聲“大舅,給你拜個年。”大舅這才反應過來,今天是女婿外甥拜年的日子,慌忙坐起身,半跪在炕頭邊,客氣道:“過年了,肚子都吃不飽,還講這個規矩幹啥,好了,好了,趕緊上炕喝茶。”

吳大運覺得有些冷,脫下半舊的膠鞋,坐到窗台這邊熱炕上暖腳,跟大舅聊起了天:“我給大舅拜完年,還要帶保耕去訂親,路上得一個小時,早點出發,爭取十點鍾前趕到李家。”

吳大運稱水大爺為大舅,是因為水大爺的親姐姐嫁給了他大伯,吳大伯兩個兒子,比吳大貴、吳大運年長五六歲,他在吳家親堂弟兄中年齡最小,排行老四。吳大運又是水三爺的女婿,水大爺是他的大嶽丈。大舅在先,嶽丈在後,他習慣稱水大爺為大舅。

吳大運伸進被窩暖了暖手,交互搓了搓,卷起了旱煙。水保耕從門外走進來,相互說了幾句祝福的話。吳大運劃亮火柴,點燃旱煙,他不曉得哪幾個人去虎頭山,望著他問道:“訂親是有講究的,今天哪幾個人去?”

水保耕伸出雙手,放在火爐邊烤火,可能還沒有考慮這事,想了想:“這事還得你拿主意,你說誰去誰就去,我不懂。”水保耕第一次訂親,他什麼也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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