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兒帶著三蛋、四蛋、五蛋、六蛋從外麵玩耍回來,爬到炕頭上吃飯。二蛋手裏握著兩顆糖,一直舍不得吃,炕頭上放著半碗飯。他老是叫喚肚子疼,幾天輕幾天重,疼起來抱著肚子冒虛汗,飯也不敢多吃,吃多了就想嘔吐。
按孔陰陽的交待,龔秀珍宰了一隻老公雞,給灶神爺還了個願,給二蛋燉湯喝了,二蛋的身體明顯好轉,臉上紅潤,說話利索,眼疾也好了。水保田望著正在吃飯的孩子,聽了龔秀珍夜遇群狼的故事和五蛋漏缸的怪病,心裏發酸,什麼話也沒說,坐在炕頭不知想些什麼。
龔秀珍瞟了一眼發呆的水保田,往鍋裏添了兩瓢洗鍋水,站在灶台邊問道:“你休息幾天?”
龔秀珍的問話打斷了他的思緒,回過神來,望著二蛋應答道:“過了十五就去上班。二蛋,肚肚疼不疼?”水保田摸了摸二蛋髒亂的頭發。二蛋說不疼,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寒冬臘月,北風吹,白雪飄,二蛋身上掛著一件蛋兒穿舊了的單薄外衣,即當衣服又當褲子。要過年了,沒有新布做布鞋,二蛋、三蛋、四蛋聽到門外霍家姐妹的說笑聲,急得坐不住,乘大人不注意,光著腳丫偷偷溜了出去。
水保柱、吳大貴喝完茶要走,水保田走進廚房,從裏邊那口大肚小口壇裏取出幾包東西。龔秀珍從外邊那口壇裏摸到一包水果糖,卻沒有看裏邊那口壇子,沒想到裏麵還有東西,忙問:“包得這麼好,這是啥東西?”
水保田沒有回答,接連取出十餘把,胳膊腕一般粗,用白紙包裹,打開一看,細細的有半尺多長。
“這是掛麵。”龔秀珍眼前一亮,有些興奮。
“還認得這是掛麵?”水保田開玩笑。
“我沒吃過豬肉,豬跑我總見過。”水保田聽她文皺皺的說出這話,抬頭白了一眼笑出聲來。
“拿兩把給他四爺和姑舅爸嚐嚐鮮。”水保田說著取出兩把掛麵拿在手裏,望著龔秀珍想聽聽她的意見。
龔秀珍擔心地問:“隻送四爸和吳大貴,沒給三爸和他姑父,傳出去好不好?”
“沒事,明天我就去看三爸,給他大舅和他姑父也送一把。”水保田拿著兩把掛麵轉身出去。隻聽得堂屋裏水保柱、吳大貴客氣的推托:“這咋能行,留著讓娃吃嘛。”
水保柱、吳大貴微笑著接過掛麵,小心的揣進懷裏,打過招呼走了。三蛋、四蛋從大門外跑進來,看上去有些緊張,拉著母親的手要往大門外走:“媽,快來看,長蟲,長蟲。”龔秀珍回過神來,跟著孩子跑出大門,看到狗窩旁幾條扭動的蛔蟲纏在一起,足有一尺長。
“他爸,快來看這是啥?”送吳大貴、水保柱站在前院圍牆外的水保田聽到喊叫,趕快走過來,水保耕和水大爺聽到後也走出大門。
“這是二蛋吐的?哎喲,他肚子裏有蛔蟲。他肚子疼可能都是蛔蟲咬的,怪不得他這麼瘦。”水保田有些自責,瞥了一眼站在旁邊的父親和水保耕,望著地上的蛔蟲說:“我咋沒想到蛔蟲,不行,我這就去找張醫生。”說完去大隊找張醫生抓藥去了。
水保耕瞪著雙眼,盯著一股扭動的蛔蟲:“啊呀,我還從來沒見過肚子裏有這麼大的蛔蟲,太惡心了,你看,大黃狗都不敢吃。”說完,他捂著嘴巴,跑到院牆邊嘔吐。
“趕快鏟鍬土埋掉,吸血蟲有啥看頭。”水大爺看了一眼放羊去了。
且說水保田,雖然在磚瓦廠上班,他的心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這個貧窮的家。水家灣離磚瓦廠四十多公裏路程,五毛錢的火車票,六月份請假回家,沒舍得花錢坐車,硬是走了半夜路,天亮趕回家,幫家裏幹了三天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