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蕭辰暗器打出的同時,三條影子如同夜鷹滑翔般,從我們上方的岩石飄落下來。
銳器破空之聲接連響起,我眼前金光一閃,血花噴出,頸間握刀的手腕,瞬間被暗器打得筋斷骨折、血肉飛濺,我的喉頭一鬆,大刀“哐當”墜地。
這人被打中手腕的同時,肩、胸、頭頸也中了暗器。飛躍而下的碧霄宮殺手一腳將其踢飛,跨坐於我身後,拉起韁繩,策馬帶我飛速馳往穀口。
這都是蕭辰事先布置好的,所有人都在專心看場中驚心動魄的比武,我們三騎又緊貼石壁而立,所以埋伏在岩石上的殺手們才能得逞。
三名殺手瞬間殺人奪馬,分別帶著我、娘親、爹爹,迅猛地衝出穀地。
蕭辰也緊隨著我們馳出。
在我們的身後,箭矢齊發,將追上來的查何烈餘部紛紛射落。
我們剛奔到穀口,背後騰起轟然巨響,震蕩得地動山搖。
我驚怖回頭,從殺手的腋下縫隙望去,隻見石壘擂木滾滾而下,仿佛山洪爆發,瞬間湮沒了整片穀地,卷起的煙塵高達百丈,直蔽夜空。
這一刻,我心中忽然對蕭辰升起深深的佩服。盡管我不喜歡他,但我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智勇雙絕。能夠在那樣的危境中,將我們一家三口解救出來。
我那時還不知道,蕭辰的蓋世雄略,是在經曆千艱萬難之後,磨礪出來的。
少年時剛直率性的他,被蘭氏暗害得九死一生,雙腿殘廢。所以後來才懂得了權謀,懂得了韜晦。
他這次談判之所以算無遺策,也是因為七年前,他遭遇過一次人質談判。也是他最愛的這個女人,但那次他失敗了,沒有將她帶回。慘痛的教訓讓他有了今晚的成功。
氣焰囂張的查何烈及其餘部,就這樣全軍覆沒,片甲不留。
穀外黑壓壓的騎兵,見他們的皇上平安逃出,振臂發出齊聲的高呼。
蕭辰抬起雙臂,壓下了這陣歡呼,並且揮手讓他們退開。
然後蕭辰滾鞍落馬,第一時間奔向母親。
母親已經被殺手抱下馬,正在為其鬆綁。
蕭辰一奔過來,殺手立刻讓開,蕭辰蹲下,親手為母親解開綁縛。
“舒雅……我的舒雅……”我聽見蕭辰不斷呼喚,聲音裏蘊滿疼惜。
隔得很近,火把很亮,我清晰地看見蕭辰身著的鐵甲上,有鮮血在滴滴答答地流淌。一名親兵似乎是想為他裹創,被他一把推開。
他雙手抱緊了母親,將她上下打量,眉目間盡是急痛與擔憂。
然而,母親沒有多看他,沒有關心他的傷勢,沒有發一語表示感謝。在繩索解開之後,果斷地推開他,搖搖晃晃站起。他起身欲扶,再次被她堅決地推開。
母親穩了穩虛弱的身體,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跌跌撞撞奔向爹爹。
爹爹已經被殺手鬆了綁,坐在沙地上,依然不抬頭。
“夏郎……你怎麼樣?”娘親撲通跪在爹爹兩腿之間,在爹爹全身到處摸著,仔細地察看,緊張而憂急,“夏郎,你沒事吧,我好擔心你!”
我轉頭看蕭辰,他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幕,深邃的眼底盛滿失落與悲愴。
他別過臉去,這時,他注意到我在看他。
一道光芒劃過他夜色般深邃的眸子。
他向我走來,蹲下,溫和地凝視我。拿起我的手,看我被繩索勒傷的印痕,然後抬目,眼中升起一抹讚許,“兒子,你很勇敢。”
他說話的同時,伸手來摸我頭頂,我一邊避讓,一邊狠狠打掉他的手,“誰是你兒子!”
他眼裏立刻掠開深深的受傷之色,牽了牽嘴角,想說什麼,終於沒說出來。
我恨恨地瞪著他,滿臉都是疏離與冷厭。
這時,娘親那邊傳來爭吵聲,我和蕭辰同時扭頭看去。
“你給我滾開!你不是他的女人嗎?還來我這裏作甚!滾——”爹爹怒吼著,一掌將娘親推開。
娘親被掀倒在地,但很快爬回爹爹兩腿之間,再次摟住他,仰頭呼道,“夏郎,不要生氣好嗎?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你原諒我這一次,可以嗎?”
爹爹怒色更熾,吼聲更厲,“一句錯了就完事了?當著那麼多人說你是他的女人!你明明是我的妻子!當時你怎麼不糾正?你為何不出聲糾正他!”
淚珠一串串從娘親臉上掉落,她淒然辯解,“當時我們都處在生死險境,怎麼還有心思計較這個!不管怎麼說,我們得救了,夏郎,我們一家三口又團聚了。你就原諒我這次過失,好不好?夏郎,不生我的氣,好不好?”
爹爹的麵孔突然有些扭曲,“得救了?誰要他救我!他救我,就是為了羞辱我!說得好聽,什麼親弟弟?他若認我是弟弟,就該當你是弟媳,怎麼還把你叫做他的女人!”
我從來沒見過爹爹對娘親這麼凶暴,也沒見過娘親對爹爹這麼低聲下氣。
當時我很困惑,後來我才知道,對於娘親來說,蕭辰救她和我的行為,固然英勇如神。但我是蕭辰的親兒子,她過去又對蕭辰付出那麼多。蕭辰救我們母子,義所難辭。
但是爹爹,沒有義務為了我來自投羅網。我不是他親生的啊,查何烈抓了我來要挾他,他完全可以撒手不管。他明知此去凶險難測,卻還是義無反顧地來到查何烈的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