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鹹豐帝北京登基 太平軍金田起義(2 / 3)

這支隊伍,人人麵黃肌瘦,臉帶煙色,走起路來東倒西歪,無精打采。他們沒想到激烈戰鬥,以為麵臨的是烏合之眾,不堪一擊。

千總田繼壽倒有些自知之明,他似乎覺查到這所謂尚弟會遠非一般農民暴動可比。田繼壽緊隨伊克坦布而行,臉上露出憂慮之色。

“雙槍兵”到了新圩鎮,離金田村隻有八裏之遙了,伊克坦布命令屯軍休息,生火造飯,作好戰前準備。

田千總憂心難免,提醒伊克坦布道:“將軍,金田*近,戰事在即。我軍是否可派幾名精兵先去探明虛實,做到有備無患也!”

伊克坦布不屑地一笑:“千總大人未免杞人憂天,自向提督入桂以來,收張嘉祥、滅陳亞貴,各梟雄大盜都望風披靡,何況一小小無名尚弟會耶?千總寬心便是,隻管多弄些繩索來。”

田繼壽不解其意:“將軍要繩索何用?”

伊克坦布不知天高地厚,妄目自大道:“往日剿滅會匪亂黨時,捉到許多賊匪,常常缺少繩索捆綁,今日切不可再有此誤,速速叫弟兄們多弄些繩索,到時候便於綁人。”

田繼壽見主將如此,隻得喏喏而退。吩咐手下到鎮上四處搜尋,不多時,已弄到二十四擔綜繩,伊克坦布隻望抓賊請賞了。

選幾個精兵挑著綜繩,夾在隊伍當中,沿途百姓看了好生奇怪。咦!這些“雙槍兵”怎的做起繩索生意了?敢情是抽鴉片沒錢,做繩子生意,搞點外塊吧!

“雙槍兵”腳下穿著深統靴,背後背個椰子殼,走起路來“嘰咯嘰咯”響,一路人鬧馬嘶,招搖過市。簡直視麵臨的戰鬥如兒戲。

金田近在咫尺,可四周安安靜靜,一切如同往常,仿佛根本無人覺查他們的到來。

田繼壽心生疑團,又提醒主將道:“前麵寧靜異常,畏恐埋有伏兵,將軍勢必派人打探。”

伊克坦布熬不過田繼壽再三勸告,命令部隊停止前進,選幾個精兵到前麵偵探虛實。

幾個精兵也並不精,他們策馬到前麵跑了一圈,回來稟報說,沒有發現伏兵。

伊克坦布得報,不由怒視了田繼壽一眼:“田千總,你疑神疑鬼,耽擱多時,貽誤戰機矣!即使這烏合之眾,真有伏兵又能賴我何?”隨之大聲叫道:“勇士們,個個奮勇向前,活捉尚弟會匪。”

“雙槍兵”們一哄而行,步步*近金田。

遠遠的,隻見金田村塵土飛揚,旌旗招展似有千軍萬馬在內。伊克坦布騎在馬上,不由哈哈大笑。田繼壽問:“將軍為何大笑耶?”

伊克坦布道:“我笑那李殿元真乃無用鼠輩竟敗在這粗野山夫之手。什麼狗屁尚弟會,躲到這金田村擠在一起,犯了兵家之大忌,我隻需轟他幾炮,小小尚弟會便從此不複存在矣!”

見主將如此得意,士兵們也個個神氣活現人群裏暴出一陣狂笑。拉炮車的,使勁揮動長鞭,催馬快快向前;挑綜繩的,也加快腳步。

到了蔡村江邊,隻見一座木橋幾米寬,通向對岸。江麵上,有兩個老頭駕船打魚。網撒開來,姿式嫻熟準確。收網時,一條條魚大小不一,形狀不同,紛紛蹦進船艙,打魚老頭悠然自得,輕鬆唱道:“江麵闖浪幾十年,大小魚兒已見慣。任它東奔西逃竄,我自撒網不用慌。”

老頭歌聲渾厚,從容不迫;漁船江麵慢行不慌不忙;對岸草坪上幾個男孩牧牛散蕩,手舞足蹈,歡蹦亂跳。

伊克坦布側頭責備田繼壽:“如此歌舞升平,哪來什麼伏兵?純受庸人自擾。”

田繼壽無言以對,低頭不語。伊克坦布高騎馬上,遙對打魚老頭大聲道:“嗟!打魚老丈,你二位可知前麵村上有何異樣耶?”

打魚老頭聲音洪亮答:“異樣?不異樣,我老夫趁早捕了魚兒,還要到村上去賣也。你大軍到此,有何貴幹?”

伊克坦布道:“金田鬧匪,你可知道麼?”

打魚老頭道:“早有所聞,如今這匪那匪,委實太多,百姓哪管這些。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伊克埋布道“匪患不除百姓哪來寧日?我今日前去討賊,老丈你多捕些魚,待我軍得勝歸來,也是慰勞有物。”

打魚老頭暗自一笑“妙哉!魚兒恭候在此。”

別了打魚老頭,過了蔡村江木橋,金田村已是曆曆在目。隻見兩邊田野上,耕田犁地的,拾糞撿柴的,個個長辮無發,赤足兩片。大軍到時,遠的無動於衷,近的慌忙躲避,分明與普通百姓一樣。伊克坦布認定尚弟會毫無戒備命令部隊迅速推進,即刻殲匪於金田村內。

金田村快到大炮射程之內了,兩邊地勢開闊,北麵盤古嶺寂無聲息。伊克坦布興奮異常,他騎馬左右走動,指揮部下道:“潘把總,你部速將大炮架好,先向金田村猛烈轟擊。田千總你率步兵,隻等大炮響,就發起衝鋒。”

潘把總率部在後麵架炮,田千總帶步兵先行一步。伊克坦布率少數騎兵坐中指揮。他眼望金田村,道:“亂賊啊!亂賊,隻等我大炮一響,你們人數再多,也將化為肉泥。”

話音剛落,炮聲已響。伊克坦布好生納悶:這潘把總怎的變得如此手快?他回頭一望,大勢不好,這炮彈怎的將自己人炸了個人仰馬翻?還不等他緩過神來,突然又從盤古嶺飛來兩發炮彈,恰恰落在前麵步兵之中,炸得‘雙槍兵’鬼哭狼嚎,喊爹叫娘。千總田繼壽被當場炸死,伊克坦布大驚失色,猛然感到中了埋伏,他策馬狂奔,大聲喊道:“勇士們,四周果有伏兵,我等已陷絕境,要活命的向前衝啊!”

又是幾發炮彈飛來,炸得清兵們血肉橫飛,伊克坦布馬速飛快,逃得性命,茫無目標地亂跑一氣。

所剩四、五百“雙槍兵”已成驚弓之鳥,無心戀戰,隻顧逃命,糊糊塗塗跑到王謨村一帶,突從樹林裏衝出大隊人馬,大殺一陣,“雙槍兵”又折數百人。

伊克坦布已無心顧及部下,他策馬狂奔,本想從沙灣灘北上逃竄,可是一條紫水河攔住去路。無奈他隻得掉頭東去,企圖從蔡村江木橋通過,走來路回去。

逃命之人,飛馬狂奔,路上倒也無人阻得了他,不多時已到了蔡村江邊。隻見傾刻還穩架江麵的木橋,此時已遭拆毀,隻剩幾根木樁露出水麵。蔡村江水深流急,寬約十丈,木橋毀了,人馬隻能泅水而渡,那馬到了岸邊不願下水,立起前蹄,大聲嘶鳴。

後麵千萬兵馬追到,喊殺連天,刀槍如林,伊克坦布害怕剁為肉泥,他立馬長歎一聲,懊惱至極道:“我悔不聽田千總之言也!”情急之中,他不得已催馬下河,以求一線生望。

奔馬下水,有力無處下,遊速緩慢,伊克坦布垂頭喪氣,聽天由命,已感死神來臨。

突然,江麵上駛來一船,船上站有兩人,伊克坦布定神看時,隻見正是那兩個打魚老頭,伊克坦布如遇救星,高聲叫道:“老丈,救我一命。要銀有銀,要金有金。”

打魚老頭爽朗而答:“哎,來了。”隨之漁船刷刷而來,老頭悠然而唱:老夫船行蔡村江,收網捕魚手腳忙。

得勝歸來好慰勞,誰人水中命不長?

唱罷,老頭大聲問:“水中是誰?報上名來。”

伊克坦布脫口而出:“我乃清江協副將伊克坦布。剿匪失利,落魄如此。老丈若救我性命,保你晚年坐享清福。”

說話間,船已到了眼前。不料老頭哈哈大笑,直笑得伊克坦布莫名其妙。笑罷,老頭正色道:“伊克坦布,我們奉首領之命,在此候你多時,快來受我一刀,免得剁為肉泥。”

伊克坦布情知中計,大驚失色:“你是……”

老頭從船艙裏抽出一把大刀來,左手捋捋白須道:“今日叫你死個明白,我乃武鳴縣殺豬佬林鳳祥,那位是古林社打鐵匠曾天養,我倆埋伏在此,扮著打魚老丈,放你們過了木橋。聽得殺聲四起,我們便拆了木橋,等你送死也。”

說完,林鳳祥手起刀落,斬伊克坦布人頭於江中。水麵上,立時浮起一層烏血。可憐他生前還想回頭吃魚呢,這下自己反倒被魚吃了。

“鳳祥,幹得漂亮。”曾天養坐在船尾道。

“天養兄,多虧你船尾掌舵,讓我幹得如此利索。”林鳳祥擦擦刀上血跡又道:“岸邊戰事已停,我們快把這船魚送去,也好慰勞大家。”

有一敗退清兵,精通水性,遊過蔡村江,跑到桂平縣城,向鎮遠鎮總兵周鳳岐稟報了蔡村江一戰慘敗情形。

周鳳岐聞訊大驚,盡數點起人馬,於次日淩晨趕到蔡村江邊,設法將所剩殘兵敗將救出,龜守桂平縣城不出。

蔡村江一戰,清軍一敗塗地,黔兵傷亡近千,主將伊克坦布斬首,千總田繼壽陣亡,另有五個把總戰死。周鳳岐初統黔兵皖兵,便受此大挫,不由膽戰心驚,暗自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