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梅子汛 洪秀全隻身鬥匪徒(1 / 3)

第六回梅子汛洪秀全隻身鬥匪徒紫荊山王作新收買窮人心

一夥好漢酒足飯飽,入了拜會,正準備離開曾家,忽聽王家小子帶人殺奔而來,楊秀清喊一聲:“*家夥!”

眾人都拿起扁擔,衝了出去,準備迎敵。

可是王家人似乎不是來打架的。王伯元幾兄弟都低著腦袋,兩手空空而來。

那頂竹質轎子停在院子門前,從上麵走下來一個人,他年約五十,保養極好,臉上總是帶著似有若無的笑容。他下得轎來竟對一群窮燒炭工客氣一番:“鄉親們,我王某教子無方,給各位添了麻煩,為此我特意帶著王伯元幾兄弟給各位來賠禮道歉了。”

曾開俊認得這位就是王季元的父親王作新。聽了他的這番話,曾開俊提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曾開俊長舒了一口氣:“王老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就足夠了,還給我們賠什麼禮?道什麼歉?”

“我王家曆來重視學問,知書達禮,從小就教導王季元他們非禮莫為。可令人痛心的是他們幾兄弟竟一時糊塗,幹下不仁不義之事。我要嚴格管教他們,好讓鄉親們安居樂業。”

王作新說完又上了竹轎,帶領一行人回他的石狗村而來。

王伯元跟在轎子旁邊,右手吊著一根繃帶,很不服氣:“叔叔,他們把我打成這樣,你倒向他們賠禮道歉。”

王作新教訓他:“你懂什麼?水能載舟也能覆舟,窮鬼們*急了是會造反的。現在各地農民暴動還少麼?為保一方平安,你們必須要檢點一些。”

王作新說的不假,幾年前,湖南武岡縣農民曾如炷,率眾造反,攻打州府,殺死知州;近來全國更是暴動迭起。遠在台灣,洪協率農友豎旗反清;再有湖南耒陽縣農民,在楊大鵬指揮下,圍攻縣城;近有桂平新圩鎮農民揭竿而起;至於南方天地會,北方撚黨,也從未停止過反清活動。

此時,洪秀全已經回到了花縣官祿布,父母相繼去世,他守孝在家。在村塾教書之餘,進一步充實拜會理論。

洪秀全十分清楚各地農民暴動情況,他醒悟到拜上帝會過去空喊平等,蒼白無力,喚起不了民眾,遠落在武裝鬥爭形勢之後,真所謂“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洪秀全痛定思痛,決心通過拜上帝會教義,給民眾指出武裝鬥爭的奮鬥目標。

他反複研究了《勸世良言》,在此基礎上,於一八四五年寫出了《原道救世歌》和《原道醒世訓》。次年又寫了《百正歌》《改邪歸正》和重要論文《原道覺世訓》,這些著作揭露了滿清統治的黑暗;闡明了人人平等的主張,明確了武裝奪取政權的思想。

洪秀全用兩年時間完成了拜上帝會理論工作,恰好此時他收到一封邀請信,信自廣州禮拜堂發來。

洪秀全好生奇怪,覺得教堂裏並無相識,怎麼會有人來信。他疑惑中拆信一看,隻見上寫:“聞得尊兄約在十年前,得到《勸世良言》隨後便熱心宣傳基督教義。如足下惠然肯來,助弟等在此傳教,則牧師及為弟極為歡迎。”

落名處留有廣州禮拜堂朱富。

洪秀全看罷來信,十分高興,向兩個兄長道:“運去黃金減價,時來頑石生光,慚愧我一落魄書生,守孝在家,足不出戶,何人從省城來信?原來是廣州教堂來信邀我,想必是我久拜上帝,驚動教堂,也罷,小弟正要學些教規、禮儀,不妨應邀前去,以了心願。”

大哥洪仁發道:“賢弟守孝期滿,可出遠門,隻是獨身在外需謹慎些,莫叫兄長擔心。”

“不消說得,大哥放心是了。”

一八四七年三月中旬,洪秀全隻身來到廣州,隨帶請柬,按圖索驥,很快找到教堂。

朱富比秀全年輕幾歲,他一身黑袍大褂,完全是教徒打扮。一見麵便手劃十字,口念“阿門”,行動舉止溫文爾雅,循規蹈矩,可見是個正規教徒。

洪秀全橫豎是應邀而來,言行大大方方,不卑不亢,隨朱富住了些時。洪秀全受益非淺,讀到了新舊《聖經》,宗教知識平添了幾分。

光陰易逝,眨眼過去了四月。這一日,教堂洋牧師羅孝全終於招見了洪秀全。

四個月來,羅孝全暗中觀察,見洪秀全五官端正,體形魁偉,舉止雍容,有君子風,是以親自招見,意欲接納為正式信徒。

羅孝全金發碧眼,薄唇高鼻,傲傲然端坐椅上,和十年前相比,他已能說一口流利的漢語,並能咬文嚼字:“爾可知是誰邀爾前來,供爾吃住,助爾讀經麼?”

洪秀全不加思索:“皆是朱富之情。”

羅孝全將頭搖得像貨浪鼓:“嚕。嚕。嚕,爾有所不知,朱富乃一清貧教徒,哪有這般能力?實不相瞞,吾見爾拜上帝久矣!名氣漸漸大了,故讓朱富邀爾前來。”

洪秀全若有所悟:“哦!”

“數月觀察,吾對爾頗為滿意。爾品德才學,體質外貌,皆為上乘,又有十年拜上帝之經曆。爾如能在教堂內,接受洗禮,專意傳教,豈不美哉!”

洪秀全隻是想借上帝名義發動一場革命,與正統基督教義有著根本區別。他此次來無非是想學些禮儀戒律,日後好用在革命活動中去,所以不可能成為正規教徒。聽了羅孝全所言,他淡然一笑,道:“謝牧師好意,秀全出身農家,親眼見勞苦大眾衣食無著,隻求上帝大發慈悲,救吾民於水火之中。”

“吾不辭艱辛,萬裏迢迢,到此傳教,正是要拯救爾等苦難。爾不助吾傳教,又怎能救民於水火?”

“十年前,秀全得一《勸世良言》,茅塞頓開,不久創立拜上帝會。隨後出遊傳教,所到之處信上帝者寥寥無幾。細細想來也自可笑,百姓們缺衣少食,哪有心思聽那些不切實際的高談闊論。”

洪秀全直言不諱地闡明了自己的觀點,同時介紹了他新近完成的幾篇論文,表露出另一種上帝教義。

羅孝全越聽越不是滋味,一雙藍眼睛瞪得圓圓,眉頭緊皺,心中失望,不等洪秀全說完,他便氣憤道:“爾之所言,實令吾莫名其妙,此種意見,皆因對《聖經》知識無多矣!”

各執己見,不歡而散,教堂非洪秀全久呆之地。

南國七月,氣溫燥熱,洪秀全獨自離了廣州,徒步望西而行。過番禺,經廣州,到達肇慶地區。烈日當頭,汗流不止,洪秀全盡尋些樹木成蔭,涼風習習處趕路。

不幾日,來到一個去處,名叫梅子訊。隻見山路崎嶇,樹木茂盛,左右荒無人煙,煞是陰森可怕。

洪秀全久闖江湖,固然膽大,而此時畢竟孤身一人,心中不免發毛。他暗自鼓起勇氣,看看腰間係著那把“斬妖劍”,膽量略壯了些。他左手按住劍鞘,右手握緊劍柄,昂首挺胸,穿林而行。

猛然間,一陣吆喝,樹林裏卷起一股旋風,十幾個匪徒從左右蜂擁而來,當頭擋住去路。洪秀全大吃一驚,從腰間拔出劍來,縱身一躍,跳上一個山坡,擺個姿式,準備搏鬥。

十幾個匪徒剛才還張牙舞爪,橫眉鼓眼,故作凶狠,此時見洪秀全縱身一躍,上了高坡,看來對方身手不凡,匪徒們先自膽怯三分。

洪秀全居高臨下,越發顯得高大,他猛然想起張飛長板坡一吼,驚退曹*追兵之計。於是他握劍在手,高叫一聲道:“誰敢近前,劍下喪身。”

洪秀全教師出身,嗓音洪亮,這一聲高叫,久久回旋在山林之中,不亞於當年張飛長板坡一吼。

匪徒們在氣勢上先已輸了,可仗著人多又不願放過這筆生意。為頭一個削臉猴腮之徒,誑騙道:“好漢切勿動手,我們是查私的。速速將隨帶物品給我們搜看一遍,便放你趕路。”

洪秀全信以為真,放鬆了戒備。他把劍插入鞘內,語氣輕鬆地說:“我一人獨行,兩袖清風,怎的走私?你們細查無妨。”

說話間,幾個匪徒已圍了上來。走得近了,突然出其不意將洪秀全那把“斬妖劍”連鞘奪去。

洪秀全情知有異,欲要反抗,雙手又被另幾個匪徒反綁住,眼睜睜看著自己可憐的一點行李,盤纏被匪徒們搶劫一空。

洪秀全氣得破口大罵:“強盜,騙子!攔路搶劫,必無好報。”

匪徒們並沒發火,那位削臉猴腮之徒,還帶著幾分歉意道:“好漢息怒,你看我十幾個弟兄,個個形似餓鬼,幾天沒吃東西了。略自得過,誰幹這殺人養命的勾當?今日活該你倒黴。我們在此守了多日,不曾發市,好不易碰上你,錢財雖少些,也可救燃眉之急。好漢休怪,我等道一聲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