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怪你,”幽幽背對著媽媽,“我之所以痛苦,不是因為你說我將要走很難走的路而痛苦,而是因為你說的好像那個時候你不會在我身邊,為什麼,為什麼要到這個時候才告訴我我要走的路,那麼多個我們隔著千裏瞧星星的晚上,我甚至都不能確定你還活著,而這樣的懸念讓我在絕望和希望裏掙紮,我就掙紮著在那一點點希望裏活下去,我始終不確定這個世界上是不是還有人愛我,媽媽,我們過的是一樣的生活啊,我和你一樣像是生活在荒無人煙的高山上的叢林裏,為什麼這樣的我們不能生活在一起呢,你覺得那樣的生活保護著我,但是我一點也沒感覺到安全,一點也不!”
“但是媽媽能給你的隻有那一點點希望。”幽媽說,“找到你爸爸,或許我們會有真正的希望。”
“你怎麼知道她還活著?”幽幽轉過身來問,她的眼睛裏水光閃閃。
“高冷告訴我的。”
“什麼?你為什麼會相信他,他怎麼會知道?”“因為…”幽媽突然卡住,像是不知道該如何說起,“因為他給我瞧了一張舊報紙,我知道這個孩子是可以相信的。”
幽幽眯起了眼睛。
“你有太多的事沒有告訴我。我這個習慣了自己很強大的人現在什麼都聽不懂。”
“我知道那個報紙是媽媽年輕的時候最要好的朋友收藏的,幾年前她死了,所以我才接替了她,但是我知道的比她要少,所以很多事情都要重頭開始。如果我們也能像那些人一樣團結就好了,如果我們也能時不時的放開那些恐懼。”
“什麼恐懼?”
“害怕自己愛的人受到傷害,害怕因為那樣的事情發生自己受到更大的傷害,對失去的恐懼,對失去之後的痛苦和孤獨的恐懼。我們都是一樣的,一些心懷著巨大的恐懼和不安活著的人。”
幽幽翻了個白眼。
“那個孩子帶著那張報紙到小鎮來,見到了你爸爸,接著到山上來找我,因為隻有我知道,那副能用那把鑰匙打開鎖而得到的畫在哪裏。”
“在哪裏?”幽幽問。
“我現在還不能說。”
“你現在不說如果出了什麼意外怎麼辦?”幽幽問。
“如果不說,有危險的是你爸爸和我兩個人,如果說了,有危險的就隻剩你爸爸。”
幽幽沉默了。
“到底是誰?”幽幽瞧著媽媽眼睛裏射出憤怒的光芒。“所有人。”幽媽說。
“什麼所有人。”
“因為不是一個人,也不是確定的人,所以是所有人。”
這個時候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在幽幽身後響起來,幽幽嚇得臉色蒼白。
“誰?”幽幽問。
“是我,”苡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你快下來,出大事了。”她的聲音裏帶著哭腔。
幽幽打開了門。
“你快下樓去瞧瞧。”穆楚笙忍也忍不住的哭著。
“到底是什麼事?”幽幽問。“你…你爸爸他…出事了。”
幽幽衝向了樓下。“照顧一下我媽媽。”
她的聲音消失在樓下。
什麼陷阱,什麼顧慮,都不重要了。
樓下客廳裏空無一人,幽幽走到門外瞧到李智和高冷站在一個瘦的皮包骨的身體旁邊,而那個人一動不動的倒在地上,頭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支著,睜著的雙眼瞧著幽幽。
“有人擰斷了他的脖子。”李智小聲飛快的說。
他變成了這個樣子,曾經壯碩的能攔住發瘋的黃牛,如今,卻成了倒在地上的枯瘦的屍體。
幽幽無法接受。說著還活著的爸爸,在相見互訴衷腸之前就又死了的現實。
這個小鎮真是藏龍臥虎,這麼有技術性的事情做得像摘個樹上的蘋果一樣順手。
那為什麼不順手也擰斷我的脖子呢。
我的呢。
李智拿出手機報了警,高冷站在那裏盯著屍體一動不動。
苡米站在門口,幽媽在瞧到那具屍體的時候坐到了地上,幾次試著站起來都沒能成功,苡米彎下身努力地想扶起她,都是徒勞。
警察要好久才會到,我們什麼都不能做,我們隻能等著,等待一場遲來了幾年的葬禮,是多少年?幽幽怎麼想也想不起來。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爸爸的?”幽幽在不知多久之後抬起頭問也一直一動不動的高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