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5 章(2 / 3)

他一路扔,薄熒一路為他收,她曾帶著甘之如飴的心情努力為他營造一個舒適安穩的空間。

在她和時守桐的這段關係裏,她一直站在“守護者”的位置,竭盡所能的守護他的張狂天真,竭盡所能的維護他的幻想。

從傅沛令到時守桐,她已經習慣了迎合他人,習慣了忽視自己的需要,事事以對方為先。

她以為這就是戀愛的常態。

直到她接受了程遐。

與其說她接受了程遐,不如說程遐接受了她,從那以後,薄熒伸出手就有人第一時間遞來胡椒瓶或紙巾,從那以後,薄熒的每一頓飯都有人監督,從那以後,薄熒的手再也沒有空空落落。

再累再忙,為了改善薄熒的飲食情況,程遐都會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為她備餐;每到一個地方出差,程遐回來的時候必定會給她帶一個有紀念意義的禮物;天冷的時候,程遐會提醒她加衣,下雨的時候,雨傘會自動出現在她的包裏。

她身上的斑駁汙點,她不說,他就從來都不問。

程遐讓薄熒有生以來第一次明白,被人放在手心裏嗬護是什麼感受。

洶湧而來的回憶如一把鈍刀,粗暴地撕扯著薄熒的心靈,薄熒手中的塑料水瓶從疲軟無力的手中跌落地上。

薄熒怔怔地望著地上的水瓶,忽然觸景生情想起程遐離開那晚,在廚房地板上粉碎的玻璃壺。

行事穩妥小心的程遐,也會有失手砸碎東西的時候嗎?是因為雷雨夜得關係嗎?當時的他在想些什麼呢?又是如何做下離開的決定?

他走得那麼突然,就在數小時前還在承諾會一直陪在她身邊,他走得又是那麼從容,東西早已打包好,隻需從衣櫃裏提出行李箱的一分鍾時間,就可以大步離開。

溫情脈脈——

又決絕冷酷。

第三天,第四天,時守桐都不約而至。

薄熒不給他開門,他就從牆上翻進來,變著花樣給薄熒帶各式各樣的食物。

第五天,時守桐空著手出現她麵前。他抽走了薄熒麵前那本已經看了一天、卻隻翻了兩頁的書,對她露出狡黠的笑容:“你等一等。”

時守桐提著一大袋東西,急匆匆地走進了廚房。

沒過一會,隔著數牆的廚房傳來了砰砰咚咚的聲音,薄熒在書房裏呆呆坐了許久,等到好不容易耳中清靜了,一股別樣的香味也飄進了她的鼻子。

時守桐端著一碗有著荷包蛋的清湯麵走進書房,在她身旁蹲了下來。

就像一個正待評定的小學生,時守桐期待的目光中又帶著不安:“……這是我做的。”

這是一碗中規中矩的煎蛋麵,唯一的特別之處在於荷包蛋的邊緣露著焦黑的痕跡,但不論如何,這都是一碗勝過薄熒手作的煎蛋麵。

“……放著吧。”她將視線從煎蛋移到空無一物的桌麵,低聲說。

時守桐臉上的笑容黯了黯,他掩去臉上閃過的失落,依然牢牢端著滾燙的麵碗:“你告訴我你想吃什麼,我去學。”

薄熒沒有說話。

“你不在的這段時間裏……我學會了下麵,學會了煮飯,簡單的菜式我也學了不少。我還學會了怎麼用洗衣機和洗碗機,也學了怎麼疊被子,怎麼換電燈泡——”

時守桐一樣一樣地清點著自己的改變,他的心中越是哀痛,語速就越是飛快,好像稍微晚上一點,他就無法完整說出整個字句一樣。

“我已經和從前不一樣了,你就——”他抽了口冷氣,用力地抿住嘴唇,一個字也說不下去了。

你就不能看看我嗎?

我就在這裏啊,就在你的麵前啊——為什麼你就不能看我一眼呢?

仿佛是上天聽到了他的祈求,薄熒的目光慢慢地轉向了他。

那是一雙帶著無奈和悲哀的眼睛。

她懷著悲哀,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曾經熱烈喜歡過的少年。

如火焰如陽光般炙熱耀眼的少年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長成了完全的男人,青澀不再,天真不再,純潔無垢的小仙女帶走了他的少年時代,幻夢破碎後,他在現實中急劇成長,年少時幼稚的衝動蛻變為深沉的桀驁,他依舊蔑視權威,依舊特立獨行,他依舊是世間最高傲自由的野馬,卻甘願為她彎下前蹄、戴上韁繩。

有那麼一瞬的時間裏,薄熒心中卑劣的懦弱占了上風,想要不管不顧、不聞不問地沉溺在時守桐的深情裏。

她是那麼卑劣的人,她原本應該如此。

她是溺水的人,她原本應該抓住這根送到麵前的浮木。

但薄熒閉了閉眼,輕聲說:“你還不明白麼,我不再喜歡你了。”

“我明白。”時守桐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慘淡的苦笑,低聲又重複了一遍:“……我明白啊。”

盛有湯麵的碗滾燙不已,時守桐和碗接觸的手指源源不斷傳來被灼痛的痛意,但是再痛,也遠遠不及他心痛的十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