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夫人什麼也沒有說,隻是撲通一聲跪在了顧湄的麵前。
顧湄抬起頭來,啞著聲音問她:“你想我怎麼做?要我死?帶刀子了嗎?”
廉夫人哭著搖頭:“現在暉兒已經為你弄成了這幅樣子,如果你死了,他會怎麼樣我都不敢想。我隻是求你,離開這裏吧。再也不要出現在暉兒的麵前了。”
顧湄怔愣了一下。離開?
“廉暉他怎麼樣了?”
廉夫人又開始哭:“老爺,老爺他下手太狠了。暉兒他現在還在昏迷著。”
顧湄起身坐了起來:“我要見他。”
廉夫人連忙阻止了她:“紅搖姑娘,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就離開他吧。你再不離開他,依照暉兒的個性,就是死,他也會跟他父親硬扛到底,一定要娶你為妻。”
“我就見他最後一麵。見完了他,我即刻就走。”
廉夫人有些猶豫:“既然你已經決定要走了,為什麼還要再見他?”
顧湄笑:“連犯人被砍頭前都要給份飽飯呢。難道我這個卑微的要求,廉夫人都不肯答應?”
她不知道,她能走得出這廉家堡幾步。
莊秋容在等著她,通元子在等著她。所有的人都在等著她。
等著看她怎麼死嗎?好,哪我就成全你們。
隻是她還是想再見廉暉最後一麵,也不枉她無緣無故的白來這裏一趟。
廉暉依然在昏睡中。麵色青白,嘴唇更是白的沒有血色一樣。
顧湄俯身,顫著手去摸他的臉頰。
他沒有反應。
顧湄忽然就哭了。眼淚一滴滴的落了下來。
她傾身在他蒼白的唇上印上了一吻,然後就這樣停在他的唇上沒有離開。
“廉暉,廉暉。”她輕聲的叫著他,用手輕輕的撫著他的臉,隻哭的哽咽不能語。
“怎麼辦?我們還是不能在一起了。你看你啊,先前老是說等和我成親了要帶我去哪裏玩,帶我去哪裏吃好吃的。可到了最後啊,還是一樣都沒有實現。也罷,這些也都沒有關係,我不怪你了。你高興不高興?”
廉暉沒有言語,甚至都沒有睜眼。他被他父親抽了那麼多的鞭子,但他竟然都沒有用內力來抵抗。
一副血肉之軀,若不是平日練武練出來的一身好體格,隻怕這時他都已經沒有氣息了。
顧湄還在哭:“廉暉,我要走了。我不知道我要走到哪裏去,甚至都不知道我能不能走出這揚州城。你別傷心啊。其實我本來也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鬼知道怎麼無緣無故的睜開眼睛就到了這裏。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這裏的。就是你,我一開始也不喜歡的。可有什麼辦法,誰叫你那麼會賣萌,又那麼的無恥,沒事就想著黏上來吃我豆腐。你說,這一路上,你都吃了我多少豆腐了?呸,枉費別人還說你是個正直的江湖少俠,可有你這麼黏著人吃豆腐的江湖少俠麼?”
她顫著唇又親了他一次,直起身來,想著要留點什麼給廉暉。
可全身上下的找了一遍,她忽然又開始哭了:“廉暉,怎麼辦,怎麼辦?我忽然發現,這個世界上什麼都不是我的。紅搖的手,紅搖的腳,紅搖的頭發,甚至就連這身子裏跳動的這顆心,都不是我的。我什麼都給不了你。廉暉,我要是這麼無聲無息的就死了,你還會記得我嗎?知道是我顧湄來這世界陪著你走了一遭嗎?是不是到死,你都還不知道我的真實姓名呢。”
顧湄哭的很傷心。她不過就是一縷幽魂。一縷不知道怎麼會入了這時空的幽魂。可她其實很想有一天廉暉能叫她一聲顧湄。
她失魂落魄的站了起來,當看到窗下幾案上的紙時,她走過去拿了一張過來。
她很笨,疊不來太複雜的東西。同心方勝她不會,千紙鶴她也不會,疊個飛機吧,廉暉他還不認識。到最後,她隻好疊了一隻小船。
掰開他的右手,她哭著將小船放在他的掌心,又緊緊的將他的手掌合了起來:“廉暉,這是我唯一能給你的東西了。我走了。本來我是從來不相信什麼來世的,可是,我現在真的很希望能有來世。來世,我一定會先來找你的。”
她狠著心轉身出門,捂著嘴壓抑著哭聲。
而廉夫人已經是在屋外等了很長的時間。一見到她出來,立即讓人領著她從後門放她出去。
廉夫人甚至讓人給她備了一匹馬。
但顧湄並沒有上馬疾馳。她隻是牽著馬,沿著暗夜無聲的大街慢慢的走著。
該來的終究會來。她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