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生死是大事,於是他說:“節哀。”

想了想那兩尺高的墳頭草,又誠懇地建議:“究竟是親人,有空去給她掃掃墓吧。”

魏央立刻柳眉倒豎,“你!……”

齊廈犯愁地皺眉,所以正確答案是什麼?

夜色愈沉,風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急,還夾著水氣。

魏央還在旁邊說著沒頭沒尾的話,齊廈像是忍受了一百隻鴨子,眼光默默看著庭院中被吹得搖來擺去的花草枝葉。

花園被景觀燈照得通亮,突然,圍牆邊有一處密植龍柏猛地一陣顫動,有個身影從高高牆頭前茂密的綠葉間閃出,利落地跳進院子裏。

注意看才發現是個男人,身材高大健碩。

男人一落地就踏著綠籬間的小徑朝樓邊大步而來,上身穿著一件鬆垮垮的鹹菜色發白舊短袖T恤,下麵是條一直垂到膝蓋的黃褐花紋地攤大褲衩。

腳上人字拖湖藍色被黝黑的皮膚襯著,簡直有熒光似的,亮得閃瞎人眼。

配著那一頭亂糟糟的短發和大馬金刀的步態……

齊廈:“……”可以可以,不修邊幅,靈魂搭配,豈止直男,簡直糙漢。

餘光瞥見自己袖口gay氣滿滿的蘭花繡紋,齊廈有點自慚形穢,但是好像有什麼不對。

十秒鍾後,齊廈:“……”不對,這人剛才是不是翻牆進來的?

很快他的認知就被確認了,因為他看見有個穿著黑西裝的保安上前對男人說了句什麼,卻被男人伸手輕而易舉地搡倒在地上。

接著又有個保安過去,又被摔倒。

隔著幾十米的距離,說話聲被風聲湮沒半點聽不見。

男人一路所向披靡,像是在看一出打鬥默劇的齊廈:“……”打劫?

而此時男人像是覺察到什麼似的突然抬頭,視線直直落向露台的方向。

兩相對視,齊廈脊背一涼。

隔得這麼遠,他居然能看清男人如炬目光箭一樣地投射到他身上。

怔愣間男人邁開長腿朝著小樓這邊走過來,昂首闊步。

他身後保安爬起來對著對講機焦急地報告,男人步子越來越大也越來越急,健步如飛,眼光銳利地緊緊鎖住露台。

齊廈站在露台上還想再看一會兒,很有大咖氣場地巋然不動。

他們在二樓,糙漢還在庭院,畢竟隔著樓梯,從樓下到外邊大廳還有十幾個保安和滿堂賓客。

就像是在動物園和猛獸麵對麵,中間至少隔著一道堅實的網欄。

實在不用一驚一乍。

齊廈剛準備讓魏央進去通風報信,男人帶著一身佛擋殺佛的肅殺之氣,粗獷而冷硬,就像是西北荒涼戈壁肆虐的勁風,轉瞬就呼嘯到露台底下。

齊廈完全沒看清他的動作,但清楚地聽見幾聲拍擊踢踏。

兩隻手掌前後搭上露台欄杆,倏忽間男人肌肉遒勁有力的胳膊撐著他寬厚的肩背和整個身體嗖地冒出露台,長腿一躍,兩隻腳穩穩落在地板上。

離他不到一米遠的齊廈:“!”好身手!

不對……

在動物園跟猛獸麵麵相覷的時候防護網突然破了怎麼辦,十萬火急在線等。

“啊——”魏央終於從喋喋不休中回神,一聲尖叫。

齊廈下意識地挪腳把她擋在身後,問男人:“你是誰?你要幹什麼?”

齊廈183的個子,眼前的男人卻比他還高大半的頭,皮膚黝黑,挺拔健壯的身子銅牆鐵壁似的隔在他和門之間。

男人輪廓深刻的麵部毫無表情,兩條濃眉非常英挺,深邃有神的眼神隻在齊廈身上停頓兩秒鍾,齊廈就無端有種被當成什麼物件從內到外掃描了一遍的錯覺。

有女士在場,齊廈不能露怯,但女孩兒尖利的聲音幾乎刺穿他的耳膜,“你來幹什麼?”

齊廈愕然轉頭看魏央,找你的?

男人這時候還是沒什麼表情,一步跨上去攥住魏央的手腕,嘴裏淡淡吐出兩個字:“回去。”

女孩兒掰他的手拚命掙紮,抬腳就踹,“你特麼當自己是誰啊,也敢管我?”

齊廈單線程的大腦徹底轉不過來了。

但看見眼前這對男女脖子上掛著同款的白玉藕片墜子。

齊廈好像明白了什麼,藕片玉墜,佳偶天成。

像是覺察他的意念似的,魏央被擒住一隻手掙紮踢踹,另一隻手猛地扯下自己的玉墜用力砸到地上。

“啪嗒”一聲脆響,白玉藕片墜子落地,裂成兩半。

齊廈:“……”碎玉斷情,人間慘劇。

這時候男人聞聲看向地上碎開的墜子,淩亂的短發下眉心擰成一個川字。

很快,放開女孩兒,也不顧她叫罵,俯身彎腰伸手一氣嗬成,沉默地把碎開的玉片撿起來。

粗糙的手指仔細拂去碎玉上的塵土,回身鉗住魏央的手固執地把碎片塞進她上衣口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