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了!”她打斷我,眼裏的悲傷色彩更加濃重:“犯不著因為我對你的這點喜歡你就這麼說自己。我喜歡你,和你沒有關係,隻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好不好我心裏明白就可以。你有你愛的人,而我以後也許也會成為別人的妻子,可是現在我知道我在乎你,就行了,你也不必覺得抱歉。”
氣氛漸漸的涼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間會變成這樣,我實在不是一個對愛情有經驗的男孩。
良久,還是喻蓉說:“該吃飯了,你看,太陽都下去了。”
我看著夕陽漸漸地染紅了半邊天,醒悟過來,是到了吃飯的時候,食堂那邊已經遠遠地飄來菜香。
“你想吃什麼,我請你。”我誠懇地說。
她搖搖頭:“我不想出去吃,我就想吃學校的食堂。我想重新體味做學生的滋味兒。會不會覺得我傻?”
我笑起來,這也是我想的。
已經離開大學很久了,可是我還是時刻懷念那時候的純真,那捧著飯盆的年代,永遠像一個吃不飽的孩子那樣衝著師傅們大喊:“再給點吧,再給多一些吧!”
那生動的年輕的臉龐,那誠懇認真的眼神,那張揚青春的神采,都在記憶裏一一浮現,即使明白再也觸不到,卻像觸手可及一般越來越清晰。
我說:“不如我們賽跑吧,誰最後到誰請客吃食堂!”
她大笑起來,跑動了:“那不行,你這是欺負我,我先跑十米遠,你再追過來……”
我讓她先跑,看著夕陽下她美妙的身姿,心裏依然充滿深深的歉疚,如果不是遇見了咿呀,她一定會是我的妻子。可是,人真正的愛情一生隻會遇到一次,即使那把愛情的大火會將人烤焦,我也義無反顧從無後悔。那把火太亮了,將周圍映照得漆黑,讓我再也看不見別的風景。
對不起,喻蓉,請你原諒我無心的過錯。
晚上,我坐在房間裏看書,喻蓉敲響了我的房門,身上竟然背著一把吉他。
我愣了,驚喜地問:“你居然會彈吉他?”
她橫了我一眼:“你是不是覺得幼師就隻會教教小孩子?告訴你,幼師需要懂的東西很多,琴棋書畫,我樣樣都行。走吧,我們重溫校園時候的浪漫。”
我放下書本,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走出很遠才想起把手機丟在寢室裏了,可是不好意思再回頭去拿,心想不會那麼湊巧,咿呀正好打電話來。
我們坐在草地上,草坪裏早已一堆一堆地坐滿了學生,看著他們年輕的容顏,一個一個意氣風發的樣子,真覺得自己老氣橫秋了。
今夜略微有些涼意,風吹得有些大,月亮隱沒在厚厚的雲層裏,光線暗淡,但我知道,這樣的夜晚卻最適合剛剛萌動愛情小芽的人們,趁著風,趁著夜色,悄悄牽著心儀的人兒的手,即使被拒絕,對方也看不清楚自己的臉色,膽大點的,還可以偷偷吻上對方的臉,在對方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馬上跑開。我回憶起自己讀大學時候那傻傻的孟浪,笑出聲來。
“你在壞笑什麼?是不是懷疑我根本彈不完整一首歌?”喻蓉問。她潔白的臉頰沉浮在黑暗的夜色裏,模糊不清卻更帶著迷人的感性,我能想象到她此刻眼眸裏略微的氣憤,以為被我看輕她的才藝因此而有些生氣。
所以我故意逗著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彈好一首兒歌的。”
她果然反駁:“兒歌?哼,聶曉明,如果我彈唱出一首歌,你怎麼受罰?”
“想怎麼罰我就怎麼罰,我都接著。”
一陣風吹來,我看到她的身子縮了一縮,這才回憶起她仿佛穿得很單薄,於是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肩膀上:“雖然感冒了聲音據說更有磁性,但也犯不著為了業餘表演而讓自己感冒難受。”
她惱怒了,哼了一聲,試著調了調音,開始彈奏哼唱起來:”
我將真心付給了你
將悲傷留給我自己
我將青春付給了你
將歲月留給我自己
我將生命付給了你
將孤獨留給我自己
我將春天付給了你
將冬天留給我自己
愛是沒有人能了解的東西
愛是永恒的旋律
愛是歡笑淚珠飄落的過程
愛曾經是我也是你
我將春天付給了你
將冬天留給我自己
我將你的背影留給我自己
卻將自己給了你……
一曲淡淡的老歌《愛的箴言》,簡直讓我驚豔。她的歌聲婉轉憂傷,吉他水平相當不錯,一曲終了,連周圍的同學們也鼓起掌來。
一曲畢,我還沉浸在音樂的氛圍裏沒有蘇醒過來,她已經開腔了:“聶曉明,這可是你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吧?你還有何話說?”
我輕輕鼓掌,說:“小人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快樂女聲沒有你去參加比賽真的是一大遺憾。要不,下次咱也報名,我給你拉拉票?”
“呸!”她卒我一口,忍不住也笑了:“怎麼受罰吧?”
我想了想:“請你吃夜宵?還是送件衣服?”
她搖搖頭:“真俗氣,還是我來想吧,反正你別想逃。”
我躺在草地上,看著頭頂上黑色的雲朵,清澈的高天,耳聽著遠處的歌聲,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20歲,那少不更事的年代,卻永遠的,一去不可再來。
我送喻蓉回到她臨時的宿舍,要穿越一個小小的樹林,裏麵的光線有些昏暗,不過卻到處埋藏著卿卿我我的情侶們,所以並不顯得詭異。
喻蓉說:“你在念書的時候,有沒有喜歡的女生?”
我點點頭:“有。是英語係的係花,不過我喜歡她她不喜歡我,因為追求她的人實在太多了,我一點也不出色,當然無法討她喜歡。不過,我約她看過電影,請她喝過奶茶,其實還偷偷牽過她的手趁著過馬路的時候,現在想來真的覺得自己很幼稚,不過那時候心意確實是認真的。杜康那時候可比我受歡迎多了,男生都挺嫉妒他的,他換的女朋友一個比一個漂亮,這家夥,讀書智商不怎麼樣,情商倒是拔尖,天生的。你呢,念書時候有遇到自己喜歡的男孩嗎?”
喻蓉說:“我讀的是幼師專業,全部是女生,哪有那麼浪漫。不過也有追求者,是我練吉他的老師。其實他人挺好的,可那時候我太小,不喜歡那種感覺的,胡子茬茬的,看人的眼神很嚴厲,覺得假如和這樣的男人在一起生活,一輩子都像做他的學生一樣。”
我笑出聲來:“那也是,師生戀總歸沒有幾個好結局的……”
她忽然站定,回過身來凝視著我:“你說,如果我們是同學,會不會就從此在一起了?”
光線太過昏暗,我看不清楚她的臉,迷迷糊糊地,隻覺得她說話的聲音變得異常溫柔。我還隻來得及說一句:“我想也許會吧……和你在一起挺愉快的……”她忽然已經撲進我的懷裏,仰起頭,掂起腳,吻上了我的唇……
我愣住了,大腦頓時短路,沒有明白狀況。
她卻越來越激烈地吻著我,軟軟的舌頭伸進我的唇齒裏,尋找共鳴,手輕輕反扣在我的脖子上,柔軟的軀體全部靠在了我的懷裏。我有些吃重,不得不抱住她以免失去平衡。
她的呼吸變得急促了,臉頰處卻默默地流出兩行淚水,胸脯劇烈的起伏,她的吻,仿佛是在賭氣,又仿佛是在給自己一個解脫……
良久,她才漸漸沉靜下來,卻還是伏在我懷裏,悲傷地說:“曉明,我該怎麼辦,我覺得……我拔不出來……”
我安慰性地拍著她的背,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的大腦裏一片混亂,既覺得對不起喻蓉,又覺得對不起林咿呀。
為什麼這樣的事情會出現在我身上,我自問自己明明算一個愛得專一的男子,卻在無意間,傷害了兩個女孩。
她終於放開了我,仰頭說:“對不起……我想我失態了……這算是對你的懲罰吧……別放在心裏。”
她衝我擺擺手,蒼白著臉轉身離去,那把吉他在她背後晃蕩,顯得她是如此落寞,一點也不堅強。
我憔悴地默立在風中,單薄的襯衣被風吹得鼓鼓的,風穿透衣袖穿了進來,將火熱的肌膚吹得冰冷冰冷的。我這才想起我的外套還穿在喻蓉的身上,卻不好意思再喚住她。
我還能對她說什麼呢?對不起,這三個字,其實是那麼的冰冷和不負責任,說出來,隻是徒添她的傷心。
我隻能默立在原地,看著她孤單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