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幾個孩子也跟著嚇傻了,有的跟著小聲啼哭,有的壓根就沒緩過神來,至於那個趴在地上大哭的孩子,他一邊哭,一邊站起身與其他夥伴一同躲在牆壁的黑暗中,逐漸不啃不響。
嚇了我一跳,我還以為又是一個弑神怪呢。
我見那邋遢漢如此驚擾大家的目的不過是為了那孩子包裏的食物,心裏反倒釋然了很多。那家夥絲毫不考慮他人的感受,自顧自地把書包裏的食物全部倒在地上,然後又蹲在地上把食物撿起塞進嘴裏,幾乎和一個野人沒有分別。
大概一盞茶的功夫,邋遢漢就把那孩子的所有儲備糧吃個幹淨,轉瞬又撿起他方才扔掉的布包一陣蹂躪,確定再沒可能掏出食物以後,他才不好意思地從地麵上站起來,緩緩走進能讓人看清楚他模樣的燈光裏。
他始終沒有抬起腦袋,即便是在我們這些孩子麵前,他也在為自己方才做出的那份粗野、無禮的行為而感到羞愧和抱歉;由此,我至少能確定這家夥在精神和食物選擇上都還是正常的。
天南星聞聲趕來,畢竟在這幾近廢棄的狹小空間裏,能讓她想到且唯一擔心就是我們;她從之前離去的管口外爬進來,二話不說,就拿起手中的手電筒向那陌生的黑影砸去。
沒等我阻止天南星的這一魯莽行為,邋遢漢便已經半蜷著身子,捂著後腦勺大喊著“疼!”;他倒是極為冷靜,除了這一聲“疼”之外,他就再也不敢發出其他聲音,而是反過來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滾到角落裏自我掙紮。
就在天南星企圖發動第二次攻擊的時候,我趕忙拉住了她的衣角,並對她小聲說道,“我觀察過了,他應該不是弑神怪,而是個流浪漢。
他剛才搶了那孩子的食物,所以才把大家嚇到了,他並沒有對我們做任何什麼壞事。”我用手指了指之前那個被搶書包的男孩,那男孩兒連忙站出來用力地點了點腦袋。
為了不讓孩子們幼小的心靈過早受到傷害,我和天南星約定好誰也不許在孩子們麵前說弑神怪吃人等類似的事,隻說那些人精神失控,所以到處做壞事。於是,天南星便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禮。
“這位先生,實在對不起啊,我把你當成那些怪物了,對不起,我真沒想到啊!”天南星向那流浪漢靠近,還趕忙從書包裏拿出自己常備的創口貼,邊道歉,邊小心地遞上手中的創口貼。
流浪漢一開始以為攻擊他的天南星又要突襲他,嚇得縮手縮腳,隨後聽了對方的道歉,這才慢慢釋然,將遞上前的創口貼接下,然後攥在手裏;他並沒有因此而受傷,但他也不想把這個創口貼推還給天南星,仿佛如此才算是接受了天南星的賠禮道歉。
“俺——俺沒事,你——不用——別用手電筒照俺。”流浪漢側著身子,身體緊貼在牆壁上,躲著我們打在他身上的投以問候的燈光。
於是,眾人趕忙把手裏的燈桶放下或關掉,耐心地等這個邋裏邋遢的大叔從牆壁表麵挪出來然後訴說他自己的經曆。
“俺已經在這裏躲了小半個月了,其實俺也記不清是多久了。反正自俺和俺的家人來到你們城裏以後,就發生了好多頂奇怪的事,後來俺爹和俺娘被人弄死了,嚇得俺一路逃,結果就逃到了這兒。俺猜這是你們城市人修的下水道。
俺每天在這裏轉來轉去,先是想著找個出口出去,然後逃回老家,後來俺怕死,怕倒黴,就又不敢出去了。能吃的東西都被俺吃光了。大概五六天前,俺就基本沒有力氣再到處走動了。不過,幸好又遇到了你們,你們有水又有吃的,讓俺又活過來了。”
流浪漢說著便走近那個剛才給他找食物的男孩兒,感激地雙手合十並在空氣中磕著腦袋。可激動了片刻,他又停了下來,一臉失落地放下手臂,繼續說道,“哎,救了俺又咋樣呢,早晚也都得死啊,你們就算把俺從鬼門關裏拉出來,俺到時候也得回去找俺爹娘,這世道,沒誰能活命呀!
你們也還不是一樣,就像俺當初來到這裏,以為會是條生路,結果,哎,到時候就都一樣咯,還不是得去見閻王老爺喲。”
流浪漢的這種心情和擔憂並不過分,而他之所以有這份絕望和無奈,想必也是經曆了非人的痛苦和折磨,不然誰會願意相信自己的生命沒有存在的價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