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孩子一個接著一個地沿著繩子離開地麵;天南星為我們善後,所以最後一個下來;可她剛落地,就趕忙從兜裏拿出一塊塑料編織布以及一個打火機,借此引燃布條。
火苗沿著長長的布條一路攀爬,越燒越旺,形成了一條紅色火龍;待這些布條化為灰燼,便會隨著瑟瑟秋風消失在那厚重的夜幕裏,從而帶去我們還留在這城市地表上的所有時光。
天南星不讓大家吃晚飯可真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因為這汙水井實在肮髒不堪,到處還彌散著令人發嘔的難聞氣體,即便我們都戴著事先準備好的口罩,不去深嗅,這惡人的味道也會想方設法地往人鼻孔裏鑽,繼而激起人嘔吐的欲望。
當然,她也不會讓我們空腹上陣,畢竟我們要走的路如此漫長。出來以前,天南星就把她這個月攥下來的葡萄糖全部分給大家,以此保持體力;可是等我和天南星真正設身處地以後,才發現那些葡萄糖其實遠遠不夠,因為在這種環境下,任何正常人都會難以咽食,索性那些背在布包裏的食物也就起不到補充體力的作用。
這大概是天南星唯一沒有考慮周到的地方;實際上,就算她想到了這一點,她也不可能再找到更多的葡萄糖了——近些天,弑神怪越來越多,供她活動的地方越來越少,而那些藥店、小門診又都紛紛開始“營業”,幾乎不給她任何潛伏的機會——所以不光是供給補充變得困難,連同我們的處境也變得越發窘迫。
汙水井內的暗黑論廓,在微弱的照明燈光下陰森森地顯現出來,又馬上消失在無邊的黑暗裏;燈光想要透過這井內的黑暗,可這抹黑那麼厚,隻能照亮前方十幾碼遠的地方。
“我就要吐了。”雙胞胎姊妹中的一個不禁小聲說道。此刻,她竟一反常態,正緊拉著同胞姊妹的手。
“哦,我也是的,太惡心了。”另一個也跟著回答道。
之前那個最謹小慎微的男孩又轉過身,將食指放在唇邊,重重地“噓”了一聲,才扭過頭繼續趕路。兩個女孩子不以為然,相互吐著舌頭,還不屑一顧地小聲唏噓著那個愛管閑事的男孩兒。另幾個孩子跟著一陣咯咯傻笑。
我真心羨慕他們的天真,希望自己的顧慮能和自己的身體一般大小:隻那麼芝麻點大。可眼下,我必須要幫天南星分憂,並為眾人謀一條生路,即便她並不需要我這麼做。
她或許不能理解我的這份感激之情,因為她實在太喜歡獨立且固執己見了;但我想,女性的想法是需要男性給予圓滿的,畢竟任何一種性別的存在都是片麵的,兩性搭配才能幹活不累。
在地麵上動如脫兔的天南星,在這井內卻顯得笨手笨腳,這決不是因為她吸入了太多的瘴氣使得她的大腦思考受阻,而是她事先擬定的路線實用起來卻頻頻出錯。
我早已發現那張被她在手中擺來擺去的地圖再無用武之地,而她之所以不願扔下它的原因,無非是不想讓其他孩子們跟著擔心受怕。
對孩子們來說,天南星手中的地圖通往的不光是汙水井的出口,還是讓他們重獲自由的天堂,甚至渾身破爛的天南星,也不是肉眼裏的那個熱心善良的大姐姐,而是一個美麗純潔的天使。
所以,天南星不想毀掉孩子們的天真,更不想讓他們失去心中的希望。這種窮途末路的緊張或許就隻有我和天南星能夠體會,因為沒有退路,如今,我們便隻能走一步是一步。
“要不,找個較幹淨的地方歇一歇。”為了安撫走在前麵卻還努力隱藏不安的天南星,我不禁建議道,“我們也走了兩三個小時了,再不歇一會兒的話,恐怕沒等那些怪物們發現我們,我們反倒把自己累死了。”
天南星聞聲轉頭,看著孩子們的倦容,衡量了片刻,最終點頭默許。
“那好,下一個通風口,我們就停下來休息一下。”天南星說著,就拿起電筒四處尋找通風口的方向。
孩子們因此而來了力量,皆露出滿意的笑容,緊隨在天南星身後。他們像是忘記了方才的疲倦,轉瞬又可以活蹦亂跳,讓人誤以為他們之前都是在裝累。
天南星的方向感倒是令人敬佩,在地圖已經絲毫沒有幫助的情況下,她還能做到十拿九穩簡直不可思議。其實,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畢竟在我們還在地麵上的時候,她就基本可以做到“為所欲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