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錦之的聲音本來就奶糯, 生了病還帶著一些輕微的鼻音。

“你怎麼了?”

“我感冒了。”程錦之的小臉似乎有點委屈, 說著話, 眼淚水還在眼眶裏轉悠。

“那你怎麼還來上學?”

“我媽說我體溫正常了, 說我已經好了。我覺得我還沒好, 我媽就凶我, 說我就是不想讀書。”程錦之吸了吸鼻子。“你跑太快了, 我差點就追不上你了。”

剛生完病的程錦之,被包成了小粽子。跑起來確實有點吃力。

“你怎麼沒穿校服?”程錦之又問容姒。

容姒低著頭,她以為學費交齊了, 沒想到來學校。班主任也給她開出了一些學雜費,比如校服和本子。今天班主任又問她了,她問班主任可不可以不穿校服, 班主任瞪著眼睛看著她, 以為她嫌棄校服不好看。

當然不可以,校服是全校統一, 勤儉美德。

又要問嬸嬸要錢。容姒攥著手心, 站在嬸嬸臥室的門口。嬸嬸正躺在床上看電視, 嬸嬸又胖了許多, 把床占了一大半。叔叔也躺在床上, 叔叔側著身子, 睡在裏頭。

“容姒。”嬸嬸嗑著瓜子,聲音很細尖。她朝外麵嚷道:“拿水進來。”

水壺就在嬸嬸的門口,嬸嬸不想動。容姒把水壺提了起來, 水壺有點重。容姒提的時候, 小身子還有點晃。容姒太瘦小了。

“倒水啊。”嬸嬸吐著瓜子殼。“看著我做什麼?”

容姒乖巧地倒了水,遞到了嬸嬸麵前。嬸嬸滿意地啜了一口。“你去外麵拿掃帚,把地上的瓜子殼掃一下。”

叔叔似乎也沒睡得著,嬸嬸占著床鋪,他有點抱怨。“你怎麼讓孩子幹這個。她那麼小,能掃得好嗎?”

“她掃不好,那你做叔叔的來掃啊。”嬸嬸陰陽怪氣地說道。

這幾間房子是嬸嬸的。叔叔在家裏一直沒有什麼話語權。叔叔隻是坐起身,看了容姒一眼。“還待在這裏做什麼,回你房間做作業。”

容姒有些遲疑。班主任已經催她了。她把學雜費都抄到了紙上,紙有點皺了。她把紙遞給了叔叔,叔叔剛接過便被嬸嬸奪了過去。嬸嬸吃力地撐起了上半身,床有點不結實,跟著顫了兩下。

“又交錢?”嬸嬸揚著手裏的紙。“不是已經交了學費嗎?沒錢。”

叔叔看了一眼學雜費,他找出了自己的錢包。剛打開錢包,又被嬸嬸奪了過去。“你拿家裏的菜錢做什麼?”

“費用又不多,你少吃一點。”叔叔憋紅了臉。

“不多?你跟我說不多?”嬸嬸說道:“反正不能破例,破例了,你還不知道哪裏又有個一百哪裏又有個五十。”

“你跟學校說,沒錢。”嬸嬸看著容姒。“說家裏是困難戶,知道嗎?”

“你那天送她上學,有沒有跟班主任說情況?”看著容姒憋紅的臉,嬸嬸又轉頭瞪著叔叔。“她爸死了,她媽把她扔給我們了?”

“班主任知道。”

嬸嬸看著容姒,又轉了轉眼睛。“我聽隔壁的說,你們學校有助學金。你有沒有問老師?”

容姒垂著腦袋。

“說話啊,你怎麼跟你叔叔一樣。屁都放不出一個。”

容姒抬起了頭,她一言不發地看著嬸嬸。如果不懂事的話,那就沒有自尊心了。容姒多麼希望自己是不記事的。

“你瞪我?”嬸嬸嘴皮子翻了起來。

“好了,你跟容姒見識做什麼。”叔叔抓住了嬸嬸的手臂,也攔住了嬸嬸的動作。容姒不知道嬸嬸要做什麼,大概要打她吧。

容姒出門後,叔叔又開始勸嬸嬸了。嬸嬸嚷了幾句。“就算交錢,也不能交這麼多。”

“你一次性|交全了,人家還以為我們家有錢。”嬸嬸說道。“我看校服就不用了,那個誰,老付,她家就是附小的吧。她現在升高中了,校服也不用了。”

“你也知道她升高中了,人家怎麼可能還留著小學的校服?”叔叔歎了一口氣。“校服也不貴,我們把碼子定大一點,容姒也能穿好幾年。”

“你這提醒了我,老程家的閨女,程錦之,是不是長高了點?她家最寶貝女兒了,估計每年都會給她買一套。”嬸嬸說道:“你帶著容姒,上她家問問。”

“上次居委會來人,也是她家幫忙。怎麼也得謝謝人家。”嬸嬸又小聲說著些什麼。似乎又在打什麼主意。

叔叔下了班,便拉著容姒。容姒的小手摳在門框上。她聽到了嬸嬸的話,她不願意跟叔叔去要衣服。她和母親去城裏,即便是最艱難的時刻,母親也沒向別人伸過手。

“你這孩子,幹什麼呢。”叔叔見容姒扒在門框上,便幹脆抱起了容姒。“我們去程姐姐家,你和程姐姐的關係不是很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