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3 / 3)

這話像蜜一樣甜,很中聽。王校長聽了心裏舒服。她不讓這種麻酥酥的感覺掛上臉,她把它壓在心底裏。

“假如今年這個高級要上的是你,我連在上頭想都不願意讓你直接上,現在是我和明子老師爭,我用不著讓給他。你讓他上這個高級,不見得能記住你的好——他張狂不聽話,不會給你工作帶來多大幫助。”

“讓你上這個高級,你怎麼協助我工作?”

“一輩子記住你的恩情,可以當馬由你騎、做牛任你使。現在畢業班誰都不願意教,隻要讓我上,我就去教畢業班,要教多少年就教多少年……”

王老師心鬆動起了,天平的砝碼往另一邊移動。

“學校財務工作更需要一個貼心人,這個高級我上,我就做你的貼心人,學校的錢你要怎麼弄就怎麼弄,全憑你一句話——難道王校長不需要這樣的貼心人嗎?”

王校長的心被電擊一樣顫動起來。

“明子老師不是你,隻不過是你妹婿,你心裏裝著的是所謂的妹婿呢還是你自己?……”

王校長突然間失了態,一把搶過話頭毫不猶豫地說:“管他妹婿不妹婿,今年高級你上定了!”

她把明子從心頭扔出去,就像扔掉一雙磨得破破爛爛的鞋子或是口袋裏的一團廢紙屑,不帶一絲兒情感。她與羅老師立下“秘密協定”,彼此心照不宣,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勾當。第二天一到學校,我們覺出他們身上些許反常,但誰也沒把它往心裏去,明子更意料不到那兩人會有“秘密協定”——大姨胳膊肘已拐向外人!

消息慢慢傳開,這次我們學校上高級的是羅老師而不是明子。我們不相信那是事實,認為是妄傳、是謊話。明子沒有引起警戒,不去重視,還糊裏糊塗想著大姨的庇護。他把好端端的機會丟了,把自己該得到的東西送給了別人,還招來許多笑話。

一個月後公示貼出來了,一個老師滿懷喜悅站在一旁偷笑,一個老師心像被尖刀紮穿一樣疼,像被碩大的鼓槌敲擊一樣咚咚震響!評比結果明子比羅老師少0.05分!明眼人一看便知,人為的痕跡太明顯了,這是有人手中的“筆”起作用的結果。明子呼哧呼哧喘氣,沉下臉,惡狠狠地瞪著王校長。王校長做賊心虛,不敢正視明子的眼睛,垂著腦袋,臉一陣紅過一陣——將心比心她會體會不到此刻明子的心情?明子把這個大姨從自己心底抹掉。可笑的是,這事剛一過去,明子心中的怒火還在熊熊燃燒,她就對明子“妹婿長妹婿短”地叫喚開,好像有多麼親熱似的。這引起明子極度反感。

明子沒上高級,羅老師上了高級,知內情的人揶揄說,哎,明子老師你不要錢不要這個高級,天下少有!有的嘲諷說,明子老師,孬,早人家七八年畢業,有當校長的大姨庇護,這個高級給人家拿了去!有的胡亂猜測,明子老師一定非常壞連自己的大姨都討厭他……就這一件事,明子理應成為人們嘲笑的對象。我們心裏清楚,明子沒上高級壞就壞在自己大姨是校長;要是沒有當校長的大姨,這個高級不會給別人拿去。很長時間,我為之感到可惜。

稍後,流傳開越來越明確的話,王校長和羅老師結下“秘密協定”後的某一天,他們一同上中心校當著許多領導的麵,找出相關材料,一碼碼算一項項比對,結果羅老師總比明子少好些分……倆人一尋思辦法馬上來,羅老師不是教過多年畢業班、做過多年報賬員嗎?它們都可以加分;再從別的什麼地方摳出一點,一下一下搞出他們所需要的結果……其實,有人肯站在公正的立場上,沒有那些見不得人的伎倆,這個高級應是明子的:明子的優勢在於他比羅老師早七八年畢業,憑工齡可以高出許多分!別人教畢業班、任報賬員可以加分,明子連續十幾年任班主任、統考成績排在前頭就不能加分嗎?……沒人願意去提那些,所以明子也就少了好些分;假如明子也像羅老師把這個高級放在心坎上,處處小心,把那些東西擺在領導麵前,評委也不敢不給他分,這個高級還是明子上——錯就錯在他太相信當校長的大姨!這些話一傳開來,明子更成了眾矢之的:傻到家了!

再後來,王校長不隻是心血來潮還是一時高興,居然放鬆了警惕,向我這個外人吐露秘密,她說:“要是我把這個高級安排給我妹婿,羅老師還不把我吃了呀?”

我倒吸一口冷氣,脊梁骨發涼。

“怕羅老師吃你就不拍妹婿吃你?”

“我妹婿老實,比較好對付!”

這句話不知是借口呢還是源自其肺腑之言,不得而知。聽著它,我想起了她說過的其它一些話,什麼“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什麼“連為自己著想都不會怎能為別人著想”,眼前就像出現了爬滿蛆蟲的人屎或是散發陣陣惡臭的老鼠的腐屍,惡心得直想吐!我暗自思忖,如果她不是小學校長,而是一個省長、一個部長或是一位將軍,那會怎麼樣呢?為了個人利益,她一定會毫不遲疑地踩著倒下的一具具屍體跨過去!真令人寒心!聽了這個小故事,你們是否還在責怪明子不近人情?責怪他說的話盡是混賬話?我不僅不責怪,還覺得像為我出了口惡氣一樣感到痛快!前麵文鏈說得多好呀,有了利益上的爭奪,什麼親情友情全他媽滾一邊去,人人心裏都隻裝著自己!

羅老師到是一個信守諾言的人,上了高級職稱以後就像看家狗一樣聽命於王校長。王校長暗自慶幸,那天做出了一個正確的選擇,雖得罪了妹婿,卻換來一個得力的“貼心人”。

漢逸敘說的那些事已過了好幾個年頭,在我心頭淡去,偶爾回想起時沒了往日的憤懣和不平。幸虧是漢逸講述,他是旁觀者,凡事看得比較清楚——由他講比我自己講好多了……

他說的故事沒完,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