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分惱火，想狠狠頂撞他幾句。身旁的鑫老師一邊用力扯我的衣角暗示我，一邊嘴裏忙不迭地說：“好了好了，校長不會錯，聽校長的，該支多少就支多少。”
我違心地把錢送到校長手裏。他接過錢鼻孔重重地“哼哼”幾聲，既像是表達對我的極度不滿，也像是對我提出的警告，更像是對我的嘲諷！我感到惡心。
鑫老師暗地裏對我直皺眉頭，語重心長地告誡我說：“孩子，學校的錢許多雙眼睛盯著，這個人沒拿那個人拿，凡事要三思而行別去得罪人，沒碰到我們工資就算了！”
又說：“我為何不願去做學校總務？錢輪不到我掙，卻要多做活、多受氣！我們生性秉直，一些事眼不見為淨——眼不見氣無從生，眼見了不願生氣也生氣……辭掉，不當總務！”……
諸位，說到這裏不用我多說，你們都已明白許多老師反複勸我別去做學校總務的緣由了吧……上述諸事足見該校長的卑鄙無恥，但遠不止此！那一切僅激起我的蔑視與不滿，還沒有點燃我心中仇恨之火，引發我對其切齒之恨是這麼一件事：
辛迪已說及，我們這些老師極易滿足，對我們的工作隻要能切合實際地做出公正的評價，給予應有的褒揚，就會感受到融融的暖意，內心充滿感激之情。我們學校沒有公平公正，指望通過所謂的工作成績來贏回一些東西，簡直就是白日做夢！校長眼裏一切都是交易，如果要從他手裏拿到年度考核的“優秀”或“先進”必須用錢去買——隻要肯花錢，像孫老師那種隻把教書當副業的人，年年都可以拿“優秀”或“先進”；若傻乎乎一味把時間精力撲在教學上，想借此贏回那些與漲工資有關的東西，到死也得不到——當你捧出一張張榮譽證書得意洋洋時，他會找出各種借口搪塞你，叫你怎麼也得不到！
有一個學期臨近期末的一天，他突然叫住我對我說：“我考慮過了，這一年度的‘優秀’應該給你。”
聽了這麼一句話，我有多麼激動！我渾身顫抖，好一陣子才說出話來：“謝謝……謝謝、謝謝校長！”
“為了這個‘優秀’不知要得罪多少人！”他繼續說，“得罪就去得罪好了，無論如何這個年度的‘優秀’非你莫屬！”
如此推心置腹的話語能不打動人心？我心底裏湧起一股暖流，並很快彌漫開來熱乎乎地裹住我的全身。那時，我多麼高興，無法用恰當的語言表達出來！在激動、充滿喜悅的同時也把一份濃濃的恩情銘記於心……但我的高興為時過早，幾天以後他突然又叫住我，缺少往日的堅決與爽快，支支吾吾地說：“文鏈老師，那個‘優秀’……實在為難……許多老師都向我要……工作不好做……是不是……先讓與人？……”
我著急起來，脫口而出：“不、不、不，絕對不能！前年讓，去年讓，今年絕不能讓——就要評職稱，三年來沒個‘優秀’怎麼去評？這些你比我清楚，今年的‘優秀’必需給我！”
隻見他沉吟了一下，麵帶難色，說：“說心裏話，這幾年憑工作，你年年‘優秀’都不為過，我早就想把它給你……這裏頭很複雜，辦起來棘手……好了，好了，今年度的‘優秀’給定你了，工作再難做我也要把它做好！”
這一番話語把我的心高高地懸掛起來，我多了個心眼，謹慎敏銳，帶上些小禮物三天兩頭往他那兒跑。他似乎能體察別人的苦處，一瞥見我手裏的東西，總要搖搖頭皺皺眉說：“你來我這拎那些東西幹啥？你家那麼缺錢，這些東西我吃在嘴裏會覺得香甜？下不為例！”
他這一說，我心跳臉熱，覺得很不好意思：“一點小意思，別嫌棄。我來就為一件事……”
“好了好了，別再嚷嚷了！”他不耐煩地搶著說，“這一年度的‘優秀’就給你了！——你我的交情，我能不處處想著你？安心工作別胡思亂想，啊？”
說完，他似乎覺得自己的態度過於粗暴，為了表達歉意，故作親昵地拍拍我肩膀、衝衝我笑……我的心始終沒辦法平穩下，總一上一下跳動——由於放不下心，過分憂慮，就一個老問題老盤問他，顯得神神叨叨的，搞得他十分厭煩！
“你‘優秀’到底有沒有給我？”
“咳，到底怎麼了，還問這個？有病呀？”他頭一甩，眉頭一皺，雙眼瞪著我，生氣地說，“考核表都送上去了，這一年度的‘優秀’給了你了，你就不信老是問，真是的！”
諸位，聽了這些話，你能懷疑他的誠意嗎？絕對不能，何況我就像一條忠實的狗一樣聽命與他，他感情的天平能不傾向與我？但往往是，現實與一個人的想法不能相符，就因為我沒有出足價錢他把這一年度的‘優秀’給了別的老師——新學年到來了，正當我竊竊暗喜地認為自己肯定會從二級躍上一級之時，一位老師告訴我：“今年你也上不了一級，因為我們倆一樣，三年裏沒有一個‘優秀’。”
“怎麼可能？明明校長告訴我上學年度的‘優秀’給了我！”
我心想被馬蜂蜇了一下跳起來，不相信地說。
“哼，嘴上說給你就給你呀？你傻到家了！”
那位老師言辭鑿鑿沒有半點值得懷疑的地方，我一下子慌起來，二話不說往學區飛奔而去。一查，我以校為家一心撲在教學上隻是“稱職”，而“優秀”落在那位與孫老師一模一樣的老師身上。我暴跳如雷！我的狂怒，一方麵來自不公正的待遇，另一方麵來源於這一年我的二級職稱躍上一級職稱的願望成為泡影！我隻會教書，其餘的什麼都不懂，傻乎乎的，人家教書不行卻什麼都懂，善於揣摩心意，就像人心裏的一條小蟲子，那個人最喜歡什麼最想得到什麼全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關鍵時刻下大本錢、大賭注，所以我隻有吃虧的份，我的對頭卻是生活中的贏家在利益麵前永遠搶在前頭……一種屈辱、一種被欺騙的感覺濃重地爬上心頭，我非常難過——校長，我們的長輩，應為我們年輕人的模範，卻做出如此之舉，簡直是犯罪！我恨不得把一盆怒火潑到他的身上！……從學區回來，我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虎著臉一言不發，呼哧呼哧粗氣直喘，對校長怒目而視，任由班級裏的孩子去鬧。我欲藉此惹鬧校長，好趁機與之吵鬧一番，在大庭廣眾之下狠狠辱罵他，揭開他無恥透頂的嘴臉！他的“大肚”似乎又起了作用，他小心謹慎，克製著自己的言行，處處忍讓著我，任由我一個人胡鬧，我任教班級裏的秩序也由他一人維持……我是故意找茬，他哪能躲得過這場風波？從教室過來，大概瞥見我不懷好意的神色，急忙想往回溜躲開我……我哪肯丟掉這個機會，大喝一聲：“校長，你******不是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