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初出茅廬所看到的這一切,想必諸位也同樣看在眼裏。在這樣的一群人裏,校長要做好學校工作實屬不易。
一個早上,我沒課留在辦公廳裏批改學生作業,同樣因沒課留在辦公廳裏的還有另外幾位老師,他們分別是:大頭圓臉個子矮壯的老教師阿慶,白發長臉瘦高個老教師阿倫,老實巴交身材單薄的中年教師阿榮,還有一個就是“侯老師”。慶老師坐在我對麵,身上的白襯衫扣得整整齊齊,稀疏的幾縷長發梳理得油光滑亮,盤在透著油光的腦殼上,一言不發地批改作業,老花鏡後的小眼睛一會兒眨巴一下一會兒眨巴一下。我左邊坐著倫老師,右邊坐著榮老師,那兩個人對著教科書、教學參考書一絲不苟地編寫教案,誰也沒工夫去挑起話題。慶老師上首的一把椅子空著,連著那把空椅子的位置就是“侯老師”的座位——“侯老師”靜靜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悠悠然吸著煙卷,任憑淡藍色的煙霧嫋嫋升騰,一隻眼睛時而長時間閉起來就像獵人在瞄準獵物,時而又睜開——反複地重複那樣的動作,叫人感到他外表顯得很平靜內心卻波瀾起伏一刻也不肯停止思想——到底想什麼呢?鬼猜得透!他就那麼靜靜坐著,兀自吸煙、思想,別人沒打擾他,他也不去打擾別人。
突然,他猛地竄起身子站起來,仿佛斬釘截鐵地對某個重大的問題做出了決斷,自言自語地說:“我有事先回去。”
“這一節不是他的課?”那人剛一離去,倫老師抬頭對慶老師說,“怎麼剛上課就可以回去?”
“他隻今天這樣嗎?他幾乎天天都這樣!”慶老師說,“又買木材去啦——幾天前我去垛村走親戚,入村路兩旁堆滿座座小山似的木材,一問全是他買進的!買入沒花幾個錢,賣出去都成了寶貝,光這筆買賣就能掙回多少啊?人家有本事真好,課用不著上工資照領,生意照做錢照賺!”
“垛村多,陳村更多(垛村、陳村屬粵東山區兩個小山村)!”倫老師挺直身子,眼睛圓睜,說,“那條入村長路七八公裏,兩旁全擱滿木頭,那才叫多!大大小小、長長短短,全是他從四處進的料,暫時擱在那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