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隻有喬司奇維持著睡姿眯在那裏哼哼, 周一律被他哼哼醒了, 還不耐煩吐槽你鬼壓床啊, 結果輪到自己想去洗漱, 剛站起來, 就頭暈目眩一個打晃, 重新摔回地鋪。
可憐鋪上還躺著王輕遠、李璟煜、羅庚和已經哼哼唧唧許久的喬司奇, 周一律橫著砸在他們的肚子上,有一個算一個,都差點吐血。
宋斐、戚言還有被他倆擁著的小地雷躲過一劫, 但耳朵也被戰友的哀號叫醒。
喬司奇沒好氣地去扒拉周一律腦袋,想把人弄開,無奈體虛, 推半天也沒推動, 但手下卻感覺到了對方額頭不同尋常的熱度,驚訝地瞪大眼睛:“你也發燒了?”
這句話隻有五個字, 但內涵豐富, 情感多層。周一律先是把“發燒”套到自己身上, 一品, 還真是腦袋昏昏漲漲, 周身寒氣肆虐;再琢磨那個“也”字, 頓時後知後覺。
打開喬司奇的爪子,周一律自己去摸腦門,另一隻手則探到喬司奇的腦袋上, 兩相對比, 異樣的熱度如出一轍。
“你傳染的我?”
“……你被害妄想症啊。”喬司奇生理被病魔煎熬,心理又被戰友重創,奈何沒力氣吼,吐槽也吐得軟軟乎乎。
周一律愈發頭昏腦漲,根本理不清思路。
喬司奇倒在持久的哼哼種將神智穩定在一個較低但不至於全然喪失的水平:“估計就在你們樓裏吹風吹的,當時我就覺得不舒服……”
“周一律。”耳邊忽然傳來李璟煜弱弱的呼喚。
“等一下,”周一律現在的腦子沒辦法一心二用,“我先和他說完。”
“你能先從我們肚子上起來再和他繼續嗎。”即便被壓到吐血,王輕遠同學的聲音仍維持著冷淡的禁欲係。
羅庚承認,裝逼是一種烙印在骨骼血肉裏的基因,自己不行:“你他媽重死了!”
武生1班的騷動拉開了後廚蘇醒的序幕,很快化學十三郎和武生2班陸續起床——收音機小分隊出發以後,2班留守人員就搬了下來,這是事先定好的。一來方便集體守衛大本營,二來樓下生活更方便,別的不講,單是上廁所,就省去了爬上爬下的麻煩。
其實還有個第三點,大家心照不宣,卻誰也沒有捅破。
最初的兩個班雖然因緣際會在食堂相逢,可畢竟沒有交過心,確切地說連2班自己內部還沒建立起多深厚的革命情誼,所以他們之間的關係最多也就是親切的同學,遠不到了坦誠和親密。
心存善念,向往光明,是他們得以睦鄰友好的基礎共通性,但共通性不是交情。2班想吃1班的飯,會主動拿自己的食物來換,而非直接伸手;1班需要2班幫忙唱歌,會寫信請求,而非直接部署;包括後麵的收音機作戰計劃,都是2班帶下來跟1班客氣討論的,而且還沒開門見山,而是經過了漫長鋪墊方才順當過度到正事。
所謂交情,需要意氣相投做骨,日積月累做肉。
聯合去快遞點的時候這份交情還很骨感,如今院係樓歸來,豐滿怡人。
最直接的表現就是隔著一整條案台,幾乎遠到天邊的2班地鋪上,都可以爬起來一個人說——
“原來是你倆害的我。”
好不容易從戰友身上爬下來的周一律與哼哼唧唧的喬司奇麵麵相覷,憤慨得恨不能擊鼓鳴冤——
“馮起白你這叫碰瓷!”
幸而世上終是好人多,心直口快的吳洲同學幫忙提供了線索:“會不會是被趙鶴拿水管子呲的?”
馮起白一臉狐疑地把蓋在身上的衣服裹得更緊:“那你怎麼沒事?”
這是一個非常有難度的問題,吳同學絞盡腦汁,不得其解,最後隻能誠懇道歉:“對不起,我不該這麼強壯。”
“……”馮起白閉上眼,或許靜氣凝神,自己還能多活一會兒。
趙鶴在被係友出賣時就想分辨,可一連張了好幾下嘴,愣是發不出半點聲音,嚇得驚恐瞪大眼睛,一臉懵逼。
化學十三郎安靜如雞地看著武生班折騰,先是把三個發燒的人並排安放,蓋上衣裳,再用比較幹淨的抹布浸冷水擰半幹,敷額頭上物理降溫,然後該燒熱水燒熱水,該煮稀粥煮稀粥。
忙活一個下午,三個人不僅沒好轉,反而有愈發嚴重的趨勢。明明身體燒得厲害,可人又一個勁喊冷,縮成一團的模樣看得人心裏絕望。
那十幾個人早沒了開玩笑的心情,全都一臉關切,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黃默說這是回到食堂驟然放鬆之後,先前的勞累著涼都找回來了。王杉覺得可能都未必單純是找收音機這兩天的事。在他看來,這些一直在戰鬥的人,現在才倒下三個,已屬奇跡。要知道他們僅僅從求實樓跑到食堂,就幾乎沒了半條命,到現在那種心驚肉跳的感覺還沒有徹底緩過來,更別說有好幾個同學,甚至沒命離開實驗室。
這三個人會死的,活活發燒燒死。
不止王杉,所有應化班的同學都這麼想。不是他們悲觀,而是在眼下這種情況,生病就是一種不可抗力,無醫無藥,隻能聽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