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您不是借屍還魂,是命中有此一劫。”餘忠嚴肅地從口袋裏掏出一張剪報在餘叢一麵前展開。
剪報沒什麼特別之處,不過是普通報紙上一欄普通的訃告,不過訃告的名字是王征而已。餘叢一像是要用視線將這張巴掌大的報紙燒出兩個洞一般,雙眼瞪得一眼不眨,房間裏靜謐得令人發慌。餘忠一言不發,像是在等他接受事實。
然而,這個事實餘叢一有些接受不來,散亂的記憶在他腦子裏此起彼伏。他記得他叫王征,有個一方大佬的養父,從小在弱肉強食的黑社會裏打滾。他有四個一起長大的兄弟,情同手足,後來老三越級坐上老大的位置,他也讓得心甘情願。最後因為他三弟毫不留情地清除他養父的餘黨,逼得他養父的兄弟薑揚狗急跳牆拿他當擋箭牌,誣陷他背叛養父出賣兄弟。他一生視養父為天,視兄弟為地,頂天立地,從未做過背叛出賣的事,卻被逼得從30層樓高的屋頂不慎跌下去。
墜落的感覺他還深刻地留在記憶裏,真實得如同剛剛發生,他仿佛還看到了自己摔碎的畫麵。他不應該還活著,誰從30層樓的高度摔下去都不應該活著,可他他不止活著,還活成了另一個人。他回憶著鏡中那張明顯與記憶不符合的臉,細碎的短發,輪廓分明的五官,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那張臉他並不陌生,他清晰地記得他從高空墜下時,鏡中的那張臉正好抬起頭來迎上他的視線,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在急速的下墜中將這一幕看得如此清晰,隻是那張臉的模樣深深地刻在他的腦中,就如他看到鏡中的‘自己’一樣。
終於,餘叢一的視線轉向頭發花白餘忠,放緩語氣問:“忠叔,其實您知道發生了什麼?知道我是誰?對吧?”
餘忠沒有回答對與不對,隻是語重心長地再次說:“老爺,這是您命中的大劫,並非人為的結果。是命!”
“別再跟我提命,老子不信!”餘叢一剛壓下的脾氣又漲起來,可對著一個年邁的老頭他還是強忍下來,放平語氣繼續說,“忠叔,我不管是借屍還魂也好,還是命也好,總之我隻記得我是王征,那我就得去了結王征沒了結的事,我當不了你家老爺!”
餘叢一說出這話已經想好了如果餘忠不讓他走,他要怎麼忍著不以強欺弱地對一個老頭動粗。可是餘忠卻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接著前麵訃告的事說:“老爺,這訃告已經是半年前的了。”
“你說什麼!”餘叢一覺得他墜樓不過是眨眼之前的事,現在忽然就變成了半年前,而混社會不是個能消失半年來醞釀的職業,也許一夜之間就能將他過去二十年的奮鬥重新洗牌。此時此刻他心底的挫敗感瞬間破土而出,提腳踹在旁邊的楠木櫃上,有種再也回不去的絕望和到底怎麼回去的茫然。最終他還是坐下來,抖了抖身上的盤扣絲綢睡衣,大老爺們似的對餘忠說:“我知道今天說不清楚,我走不了,說吧,餘叢一究竟是什麼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餘忠上前耐心地由頭開始解釋,“老爺,餘家乃幾百年的陰陽世家,捭闔陰陽,鎮鬼守衡,承一方福報,化凶煞戾氣,以——”
“打住!”餘叢一朝餘忠抬手,聽著跟念經一樣的話他是半句也沒聽懂,頭疼地捂著額說,“給我說普通話!”
餘忠頓了頓,沒露出什麼的不妥的神色繼續說:“老爺,餘家守著這塊地數百年,到您這兒是宿命所歸,您當家的一天餘家就是您的責任,並且必須將這份責任傳承下去。”
這話餘叢一勉強聽明白了,可他不明白的是他明明不是餘叢一,憑什麼被算計到這裏來歸什麼宿命?向來不信邪的黑社會又怎麼可能傳承這他八竿子打不著的責任?不過他也明白現在是別人的地盤,已經不是他說什麼就算什麼的時候,於是腦子難得地轉了個彎,問道:“這個傳承是什麼意思?收徒弟嗎?就算傳承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