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林美娟急得愁眉苦臉的小樣,我答應了她的請求。
淩晨1點的時候怎麼也睡不著了,想象捉奸的結果,心情很激動,好像從認識杜蓉蓉的那天開始,我就在期盼著10月25日的到來。我起來將行李打點了,然後一定讓我妻子把我送上火車,我妻子很不情願,說不就是去上海嗎?又不是去朝鮮戰場。不情願歸不情願,我們還是一起坐上地鐵一號線去了北京站,這時的北京站人群熙攘,與早晨6點的清新空氣極不合拍。我上了火車,朝杜蓉蓉簡單地揮了揮手,她也簡單地朝我揮了揮手,這時我多麼希望她哭出來、甚至追著火車奔跑呀!但是她沒有,火車哭著開走了。
對麵坐著一男一女,都30多歲,他們在我麵前親密地打鬧,就像是白石飛派來刺激我的。如果我是車警,一定會警告他們:嗨嗨!在車上安份點!當然,我不是車警,於是在他們親密的打鬧聲中我有些抑鬱,因為他們的言行更可能是一對偷情的男女。我在天津站下了車,然後立即趕往北京,和林美娟會麵。
往鐵皮旅社走的時候,我覺得自己也成了一個偷情的男人,在北京的大街上顯得鬼鬼祟祟。我進了鐵皮旅社302的門,林美娟正等在裏麵。302是個單人間,擺設計有一床、一桌和兩張單人沙發,我們坐在沙發上,商量夜晚捉奸的種種細節及可能出現的情況,後來我們發現時間很寬裕,完全可以聊點別的什麼,聊點別的什麼呢?還是林美娟先有了主意,她問我:如果你離婚了,想幹點什麼?這話有點突兀,我幹嘛要離婚?但既然她做出了假設,我也不想破壞先前的融洽氣氛,我說我什麼也不想幹,先享受一段安謐的單身時光再說。林美娟說,怪不得人們說未婚男人是毛坯,已婚男人是成品,離婚男人是精品呢!我說,這話什麼意思?林美娟說,大家都這麼說,我也不知道什麼意思。
到了吃中飯的時間,我留林美娟在旅社食堂吃飯,但林美娟說學校還有事,就匆匆地走了。
下午的時間是最難打熬的,就像早早地到了電影院,而精彩的電影還有一個小時才會放映。我在旅社附近低頭散步,低頭主要是怕遇見熟人。其實我的擔心應該是多餘的,北京有1000多萬人,和熟人碰上的概率幾乎為零,我低頭走路,覺得腳下的北京對我來說是完全嶄新的,也許今天就是一段新生活的開始,這時我發現,在我的內心深處,也許早就想甩了杜蓉蓉了,隻是沒有找到恰當的機會而已。我還找出了甩杜蓉蓉的諸多理由,比如她跟我好時不是處女,比如她男人婆,比如她買了那麼多的胸罩等等。
下午時間再長再難熬,天色還是不可避免地暗下來了,我和林美娟租了一輛出租車,停在永豐胡同的進口處,我們坐在車裏靜靜地等待獵物的出現。車的窗玻璃上有一層塑料薄膜,使我們可以清晰地看到車窗外的事情,而車窗外的人卻看不到車裏的我們。我們不眨眼睛不說話,一個人管一邊,白石飛一出現,我們就跟上他,直到他為我們上演三級片,然後死死地抓住他。
想象一下白石飛和杜蓉蓉被捉奸在床的情景吧!杜蓉蓉卷過被子失聲痛哭,而白石飛跪在地上苦苦求饒,我怎麼能饒過他們呢!白石飛說,寫保證書可不可以!我說,操,當我是三歲小孩啊!白石飛說,那我給你精神損失費,10萬塊夠不夠?想到花花綠綠的鈔票,我的嘴角露出了微笑。
讓人頹喪的是,白石飛一直沒來,到夜裏12點的時候,我們徹底失望了,像兩隻鬥敗的蟋蟀,無精打采、搖搖晃晃地走在回旅社的路上。以後的幾個夜晚,我們一直守在永豐胡同的進口,但白石飛就是沒出現,最大的收獲是有一次,我們看到了那輛賽歐轎車。沒錯,就是它,我敢肯定。林美娟說。奇怪的是,它隻是在我們麵前閃了一下,就拐過前麵的路口不見了。
我們最終沒有抓到想象中的獵物,林美娟對此的解釋是,白石飛和杜蓉蓉發現我們了。我說,怎麼可能呢!這件事隻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但林美娟不這麼認為,原因有二,一則杜蓉蓉原來跟我同廠,她一個電話就能知道我是真出差還是假出差;二則白石飛是個絕頂聰明人,要不他生意也不會做得那麼好。總之,我們今後要小心翼翼,千萬不能打草驚蛇,隻要我們持之以恒,就一定能抓住狐狸的尾巴。
但我很不以為然,見你的鬼去吧,從一開始我就不相信杜蓉蓉會出軌,事實證明也是如此,她溫柔賢慧,怎麼可能是狐狸精呢?接下來,我們發生了一點不愉快,林美娟要我像特務一樣偵察杜蓉蓉的一舉一動,而我不為所動,林美娟就反複勸我,把杜蓉蓉當成了我們共同的敵人,說,你不能做傻事呀!現在你們沒有孩子還好,要什麼時候整出個孩子來,算你還是算白石飛的。我氣壞了,現在的大學生沒一個不聰明的,也沒一個不自以為是的,說話沒輕沒重,到底缺少點社會經驗。我說,你這麼關心白石飛,不會是因為白石飛甩了你,你急於報複吧!林美娟臉一下紅到脖子根,說,你他媽的算人話嗎?她用腳狠狠地踢了下沙發,氣鼓鼓地離開了旅社。
以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幾乎要把林美娟忘記了。在現實生活中,有許多人,隻能扮演我們生命中的匆匆過客。直到那隻胸罩的出現。
說起來完全出於無意,我廠休在家,翻衣櫥時翻出了那隻天藍色胸罩,和林美娟上次給我看的一模一樣,再看它的品牌,也是“雅娜娜”牌的。這種牌子在北京市很少見,自從跟林美娟見麵後,我逛大型超市時特別喜歡看看那裏的胸罩,看有沒有一種無背帶、天藍色的“雅娜娜”牌胸罩,但奇怪的是,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雅娜娜”這種牌子的胸罩,也就是說,杜蓉蓉的這隻胸罩跟林美娟提供的那隻很難用巧合來解釋,它們之間一定有著內在的聯係,想到這兒我有點頭皮發麻渾身發涼。我打電話給林美娟,讓她把上次的胸罩再給我看一下。林美娟還拿架子呢,說她忙,要不就今天晚上到智多星酒吧找她。
趕到智多星酒吧的時候,天完全黑了,酒吧門口的空氣把我凍得像根冰激棱。我嗬著氣,不停地跟門衛解釋,但門衛就是不讓我進,因為這是一家實行會員製的酒吧,如果你不是會員你就得先甩下200元人民幣,200元是智多星酒吧的最低消費。我說,我不消費,我就是想找一個人,一個叫林美娟的女孩,她是鼓手,她留著長長的頭發,她會唱很多好聽的歌,她就在“北京地下八點半”樂隊。但那個長得像豬的門衛根本就不理我,以致我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聲音凍凝固了,話還沒有到保安耳朵裏就已掉在地上。我在門外開始不停地搓手、走動、打電話給裏麵的林美娟,但她的手機關機。
我不停地搓手、走動、跺腳、甚至想鑽到門衛那件寬大的棉風衣裏去。最後我躲在街麵一處凹進的地方,這兒沒有什麼風,我把衣領豎起,想如果再過15分鍾林美娟不出來,我就回家。
有人把我當成了她今天美味的獵物。在昏暗的路燈下,那個女孩向我走來,年齡大約20歲上下,穿著緊身短皮衣和短皮裙,她靠近我,問,先生,可以借個火嗎?她塗了熒光的手指甲閃閃的。我說,我沒有火。她說,我就是你今天的火,先生,要不要找個地方暖和暖和。早聽說這一帶有暗娼,沒想讓我遇上了,當然,我是個拒腐蝕、永不沾的好同誌,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口袋裏沒有什麼錢。我說,我不需要到什麼地方暖和,因為我現在很暖和。女孩笑起來,說,讓我看看你有多暖和。說著就要來抓我的手。媽呀!要讓她抓住我還跑得了嗎?我折轉身就逃,女孩在後麵說,你媽的你跑什麼呀!怕我吃了你呀!
我跑了一段就氣喘籲籲,畢竟很長時間沒有進行體育鍛煉了,所以當手機響起時,我說話就像一個晚期的非典患者。林美娟問我怎麼了,要不要上呼吸機。我開玩笑說,你就是現成的呼吸機呀。
林美娟站在智多星酒吧門口,像迎賓一樣把我迎進了裏麵。她今天穿著緊身的皮衣和皮裙,再加上一頭染成褐色的頭發,簡直和外麵那雞是一個模子壓出來的。林美娟說,幹什麼幹什麼,別用這種目光看著我。我說,我用什麼目光看你啦?林美娟說,好了好了,你別流口水就行!我這時發現自己確實有點失態,似乎林美娟是剛才情景的一種延續,我和她商談一場性交易的價格,一邊把目光勒在她鼓起的胸脯上,想象那裏的柔軟和溫暖。我“啊”了兩聲,到嘴邊的口水又吞了回去。“雅娜娜”牌胸罩拿出來,兩隻胸罩放在桌子上反複比較,連新舊程度都差不多。林美娟得意地說,這下你信我了吧!
坐上回家的地鐵我神情恍惚,眼前是杜蓉蓉和白石飛令人作嘔的身體。我把牙齒咬得“格崩”響,一定要抓住這對狗男女通奸的證據。盡管我對自己一再說,再狡猾的敵人也逃不過鷹的眼睛,但以後的許多個日子,我每次精心策劃的跟蹤都落了空。開始時的跟蹤是發現不了情況,再後的跟蹤總是跟丟了目標。林美娟那邊的情況跟我也差不多。我們坐在智多星酒吧的一角,商量下一步應該怎麼辦。林美娟建議引蛇出洞,這個古怪精靈的女孩,不由得不讓我刮目相看。她的方案是這樣的,給杜蓉蓉寫封恐嚇信,她一驚慌,自然會露出蛛絲馬跡。
林美娟說,人分三等,不同等的人對付仇人的方法是不一樣的。下等人用拳頭把人給打死,中等人用唾沫把人給淹死,上等人用筆頭把人給嚇死。我們還算有點文化,而且願意把自己歸到上等人中去,因此,給杜蓉蓉寫封信是很有必要的。臭婊子杜蓉蓉:如果你還勾引人家老公,當心我用硫酸潑你。署名:黑暗使者。不妥不妥,還是應該這樣寫:親愛的杜蓉蓉女士:我已經完全掌握你那些見不得人的醜事,如果不想把醜事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請準備人民幣100000元,我將擇日來取。署名:蝙蝠俠。有一刻我非常快樂,想象一下杜蓉蓉收到信時的臉色吧!她臉色鐵青,兩眼發直,雙腿軟倒在地上。當然,如果我們真的這樣寫,那也太莽撞太沒文化了,公安局都不是吃素的,萬一要是杜蓉蓉報警,那我豈不是與“四人幫”同樣下場。因此,信是這樣寫的:杜蓉蓉:你要是還有點良心,就不要和白石飛搞在一起。署名:知名不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