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如“池塘”的意象-《寶槐》中村口的池塘,《月兒》中月
兒的家就住在池塘的南岸,《我漫步在海灘上》對“我”坐在綠
茵茵池塘岸上的回憶,《針眼逃命》中婆婆常常告訴孩子“小孩
都是從池塘撈的。”這些意象毫無例外地來自於作者的童年記
憶。在鳳傑的一篇關於父親的回憶紀實中,作者寫道:“父親常
說:老老祖先來自山西大槐樹底下……”③關於池塘,西部農村
更是到處可見。雖然這些“槐樹”與“池塘”在每篇作品中具
體方位與形態不盡一致,但它們作為每篇作品中的有機要素在
人們心中喚起的審美感受卻有相當大的一致性和相似性。無論
在槐樹的樹冠下聽故事,還是在池塘裏嬉戲跳水,都在其中烙
印著作者童年形象外觀與精神氣質。由此看來,所謂意象,並
不專指視覺上的呈現,實際上它還表示有關過去的感受上、知
覺上的經驗在人們心中的重現或回憶。這些意象一旦占據了作
者童年那幼小的心靈,勢必會凝聚其童年時代種種複雜的情感
體驗,以至很自然地成為其童年精神生活的象征性載體。這頗
暗合了弗賴的原型意象說。弗賴對莎士比亞戲劇中屢次出現的
森林和田園世界的研究,對我們認識莎翁作品的整體精神頗有
啟示。實際上,新時期以來,在中國小說文苑中,張承誌的
“黑駿馬”,鄭義的“老井”,莫言的“紅高粱”,鐵凝的“麥秸
垛”都是與農業文明(包括遊牧文明)及其生存方式息息相關
的原型意象,它們隱喻著中華民族幾千年代代相沿的傳統精神
與傳統文化。鳳傑的“槐樹”、“池塘”.還有“柳樹”等,由於
在同一背景下持續不斷地重複,就具有了象征的力量,完全可
以被稱為一種曆史積澱的符號,一種心理結構的能指,一套價
值——信仰——行為體係的標誌。結構主義理論啟示人們,“文
學作品就是以作者和讀者之間的默契為基礎的一種特殊寫作方
式,這些寫作方式具有一些不同的代碼,人們就是按照這些代
碼來閱讀作品本文的”④。誰忽略了魯迅作品中的蔬果、菱角、羅
漢豆,誰就隻能遊弋於魯迅小說鄉情、鄉戀的意義之外;同樣,
誰忽略了鳳傑所創設的一係列定型化了的故土文化信號,誰就
不可能潛入鳳傑作品的內核而破譯它的文本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