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三方和諾涵將禮堂打掃幹淨,器材收拾完畢後,已是淩晨。
諾涵出不了校門,隻好和三方一同回到宿舍,擠在一張小床上。
要在這小小的床鋪上活生生地擠下兩個小夥子,也是難為它了。
自然,狹窄的床鋪和炎熱的氣溫讓兩人難以入睡。
他們實在是睡不著,隻好悄悄來到女生宿舍樓下的小樹林裏,準備在林子裏的石凳上坐一會兒,等涼快些再回去。
這麼晚還在校園裏逗留,對於三方和諾涵來說都是頭一次。
寂靜的校園裏除了蟋蟀聲,就隻有遠方偶爾傳來的汽車鳴笛。
四周漆黑一片,連路燈都好像降低了亮度,昏昏沉沉的。
兩人坐在小樹林中的石凳上閑聊,諾涵望著漆黑一片的女生宿舍說:“好想到女生宿舍裏睡覺啊,肯定很涼快……”
“嗬!你這話就像一隻狗在說‘我好像掉進糞坑裏啊’。”三方冷笑道。
“來一根?”諾涵點燃一支煙,火光猶如一隻紅色的螢火蟲在林裏閃爍著。
“不吸,吸煙牙齒黃。”
“哦?你看看我牙齒黃了沒有?”諾涵像傻子一樣齜著嘴,漏出一排在黑暗中都看得見的大白牙。
“離!我!遠!點!”三方用拳頭推開了諾涵越靠越近的臉,然後抬頭默數著宿舍樓層。
“琳汐說她的宿舍在五樓,可五樓有這麼多間宿舍……也不知道她睡了沒?她總喜歡熬夜玩手機。”三方自言自語著,心裏漸漸溢出一汪酸水。
這時諾涵突然站了起來,他一邊將煙頭踩滅,一邊抬頭朝著女生宿舍大喊:“裴琳汐!”
他這一聲呐喊不知驚醒了多少睡熟中的同學,聲音回蕩在寂靜的校園裏,所有的走廊燈齊刷刷地亮起,像是一束束升騰的煙火。
三方被他這一舉動嚇著了,不過他的注意力並不在這聲呐喊上。
他看見了,借助微弱的月光,三方看見了諾涵臉上那個從未有過的笑容……
現在三方才明白,原來那個笑容是藏在心裏的愛,原來他一直喜歡著她……
夜裏,窗外的響雷震得門窗吱吱作響,閃電不停歇地點亮夜空。
大雨和狂風在無人的街道上肆意妄為,在這個不平靜的夜晚裏,不知有多少人和三方一樣被雷雨驚擾著。
“……伴隨著強對流天氣,我國華南和中部地區迎來新一波降水……長江流域大部分省份將出現大雨和暴雨,局部地區還有可能出現特大暴雨……我市防汛抗旱指揮部發布暴雨洪災Ⅰ級紅色預警信息,並啟動防汛Ⅱ級應急響應……”
三方關上電視,躺在床上。
他把自己裹著毛毯裏,原本他對電閃雷鳴是毫無無懼,可今晚卻莫名的害怕。
所有的窗戶都緊閉著,吹不進一絲涼風,加之停電,讓藏在毛毯下的他無比燥熱、心慌。
毛毯內的溫度越來越高,被汗水濕透了的他的意識越來越模糊,這種模糊不像是要入睡的前奏,反而是像要墜入某片火海前的掙紮。
又過了許久,三方摸黑來到客廳喝水。沒有任何防備,一道閃電墜落在不遠處的山頭上,下一個瞬間,他手中的玻璃杯隨著轟鳴聲摔碎在地板上……
幾乎一夜未眠的他,起床後立馬上網查詢當日的天氣情況。
如此惡劣的天氣,讓他時時刻刻都在擔憂著諾涵的出行安全。
沒有撥通諾涵的電話,但三方估計他已坐上飛機。
三方站在窗前,呆呆地望著眼前的大雨。
雖然雷電將歇,可黑雲依舊阻絕著天空中所有光痕。
昏暗的小城街道此時汪洋一片,渾濁的泥漿和汙水淹沒了所有街道。
車輛開著遠光燈緩慢地趟過積水,艱難地向前移動著。
路上的行人不僅要留意腳下的湍流,更要努力控製住手中時刻都有可能飛走的雨傘。
人和所有動物一樣,總能覺察到身邊的危險。
無論心中那莫名的惶恐來自何處,它總是有緣由的。
三方昨晚的恐懼和不安,在今日午時得到了驗證——諾涵所乘坐的那輛機場早班車被泥石流衝下了萬丈深淵,無一人幸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