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我便蹲在灶台慢火熬粥,宋之不知何時來到我身後,倚在一旁輕笑道:“這樣的日子可真悠閑,不如……就別回宮了。”
我心下微怔,不搭理他,取下煮沸的米粥便端到耳房去了。
老爹躺在床上閉目養神,,聽見我的腳步聲,不由睜開眼,似乎有些驚訝:“這麼早起來做什麼,那個小丫頭呢?”
我知他說的是橘子,可昨晚發生了那些事,她早就不在了,不過我還是不敢說給老爹聽的,就怕他受不了刺激,影響病情。
“橘子昨日上集市時,遇到他的家人,便回去他們家住幾天。”
“誒,可憐的娃兒,那麼小就被送進宮,見親人一麵也不容易啊。也好,她遇到家人,就放她回去吧。”我爹歎了口氣,唏噓不已。
我心頭略鬆,這麼蹩腳的謊言,也隻有我爹這種沒多少文化的人才信得。
心頭沉沉浮浮,縈繞了滿腹心事,卻又無處訴說,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在我爹麵前,還要強顏歡笑,裝裝樣子。此時此刻,我無比地想念雕龍寶座上的那個人,如果有他在身邊陪著,那該多好啊。
不知不覺間,三天的時間便很快就過去了。
這一日,陽光明媚,天氣正好,我爹氣色紅潤,竟從床上坐起來了,他朝我吆喝道:“閨女,去看看黃豆還剩下多少,今兒咱爺孫倆試做一回香辣豆腐。”
我奇道:“咱家做的是臭豆腐,哪來的香辣?”
他揮揮手,“我自有主張。”
他興致勃勃地舀起一瓢黃豆灑在石磨孔上,然後使力推動木棒,圍著石磨打轉,豆沫子隨著石磨的轉動,四下飛濺。
他忙活了整整一個下午,當日落西山,他終於累倒在木桌上,氣喘籲籲。
他歎道:“真是人老不中用了!”說罷,起身還想去推研石磨,我忙止住他,“爹,別忙活了,你也累了一個下午了,休息會兒吧。”
他等會兒休息了,就再也醒不來了,今早他這般康健,我當然知道這是死前的回光返照。這個想法一上來,我心裏就沉重得像灌了鉛似的,難受得快要窒息。
正想著要不要由著他去折騰,畢竟這是他在人間最後的一點時光,這時候,宋之手托著一個潔瑩如玉的瓷瓶緩緩走來。
“讓他服下。”宋之把瓷瓶遞到我跟前,看著精神勁兒十足的老爹,輕聲說道。
我心下一緊,“這是什麼?”
“他這般折騰下去,待會兒便筋疲力盡,會走得很痛苦,這東西……不過是讓他走得輕鬆點罷了。”
大意就是,隻要服下這瓶藥液,便會結束生命?
我側頭看向滿頭大汗,麵色通紅的老爹,不由抖著手接過那一瓶致命之物。
他辛苦了一輩子,是時候該享受他輕鬆自在了。我踏入耳房,將藥液盡數倒入一碗茶水之中,端到老爹麵前,笑著說:“爹,喝口水解解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