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山狐在黑山嶺轉悠到現在,經曆的大小各戰並不少。有過從容的戰鬥,也有過驚險萬分的撕殺。但很少有戰鬥之前便有如此的驚縮之意,可是此刻,我發現我那握著手雷彈的手,竟是顫抖了起來。
這座古墓裏是死人的安歇地,更是活人的墳場。已有不少人,在此拋屍露骨,還將會有更多的人在這裏死不瞑目。
日軍從一開始便是打著這座墓的主意而來,幾翻轉折,損兵折將好幾千人,終於得於如願所償。可是從他們現在的行為來看,他們對追殺中國人的興趣遠遠要大於找古墓裏的寶藏。
從日本人踏上我們的國土時,我們便對這些殘暴的侵略者恨之入骨,恨不得拆其骨,食其肉。而他們對我們,卻是滿滿的不屑。因為我們的國家太過落後,因為我們那些掌權的同胞們過於懦弱。
一個強權橫肆的世界,落後與懦弱,象征著恥辱。
日本人手中有刺刀,有槍炮,有飛機,所以他們對我們的憤怒與怨恨根本就是不屑一顧。他們用槍炮來還擊我們的憤怒與怨恨,憤怒與怨恨在充滿了爆破力的槍炮麵前,隻能滿眼無奈與不甘地低頭。
我們的憤怒與怨恨對日本人來說是一種榮譽。
在他們看來被人怨恨代表他們是強橫有力的主宰者,他們喜歡用腥紅的詭容去俯視臣服者的痛苦。他們對我們沒有恨,隻有嘲笑,強者對弱者的嘲笑。
可是進到這黑山嶺以後,他們的嘲笑卻是化成了滿眼的憤怒與怨恨。因為那些弱小和懦軟的中國人,給了他們狠狠的痛擊,而且是不隻一次,是無數次。他們眼中螞蟻般不堪摧毀的中國人,雖然在流血,雖然在哀嚎,但是他們卻是毫無手軟,他們的大刀,他們的子彈,他們的拳頭,都是一種他們未曾見識過的凶唳,刺進了號稱永不落敗的大日本帝國軍隊的匹悍無敵的士兵的咽喉裏、心髒裏。
大日本帝國的軍隊接連敗退,接連潰散,然後又被驅趕,被剿殺。無數的雄心萬壯,起過誓要征服整個中國的士兵就這麼屍橫遍野,甚至有許多死後還得淪為野獸的口糧。
這種失敗是不能承認的,這種恥辱也是不能接受的。
如今,他們已經開始是恨透了這些中國人。他們的眼神也終於有了憤怒,寶藏是一定要的,但是在尋取寶藏之前,他們得先把這些可恨的中國人給打得萬劫不複。
恨,是一種能將人殺死的毒物。它很難因時間的推移便能夠化作雲煙消散而去,它需要敞飲敵人的血液才能夠化解。否則它就會像無一把無名的大火,在你的心頭劇烈地燃燒著,燒光你的鮮血,燒斷你的筋脈,燒毀你的肝脾。
所以眼前這些日軍,他們需要戰鬥,他們需要撕殺,他們需要我們的血液的澆灌,他們瘋狂得像是嗜血的惡魔,瘋狂得眼睛上都布滿了血紅色。
既然雙方的恨都撞上了在一起,那麼就隻有至死方休了。
我和山狐都各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各自對著彼此打上了一個眼色,便將手中的手雷的保險栓拔掉,一個狠敲,用盡全力去向墓道中的日軍給扔了出去。
落在了最後麵的幾個日軍,為了保障後方不會受到襲擊,他們仍在警惕著。他們看見兩個黑不溜啾的東西朝他們飛了過來的時候,便是如臨末日般地驚醒起來,殺豬般的驚叫聲響起。是日語,但我可以翻譯:“啊……手雷……。”,然後,沒有然後了,因為他們一喊完這幾個詞,手雷便已是落在了他們身旁,緊接著就是轟然的爆炸聲。
爆炸聲一旦響起,便有火花四濺,便有煙塵激蕩,便有血水拋灑,便有哀嚎繞圍。
我看不到那些被炸中的日軍的破碎的身體是如何在空中翻轉拋騰的,因為這些東西被那手雷激起的火花與煙塵給掩蓋了過去。可是我一點都不在意,因為我是來殺人的,也是來救人的,所以我要的隻是那效果,別的我並不在意。
那兩聲爆炸聲一響起便激起了我上麵所說的一連串反應。我和山狐想要看到、聽到更大更劇烈的反應,所以我們的動作已經是竭盡所能地快著,在第一顆手雷被扔出去之後的兩秒鍾內,我們的手中便又已作好了把第二顆手雷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