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莫靖則看來, 梁忱去美國的這一個多月, 時間顯得格外漫長。她離京赴美那天, 莫靖則一早從上海飛回北京, 又立刻取了車去送她。梁忱沒有拒絕, 在車上還和他閑聊了幾句各位老同學的近況。說不上親近, 但畢竟沒有拒人千裏的冷漠。莫靖則欣喜了幾日, 但旋即隔了萬水千山,除了噓寒問暖,又不知要說些什麼好。
他從大雪紛飛的家鄉飛去繁花似錦的海南, 再回到北京灰蒙蒙的冬天裏,現在天氣一點點暖起來,原本枯黃的草坪透出星星點點的綠意, 街角的迎春也綻出幾朵嫩黃的小花來。他在一天一天的時光流轉間看到了季節的更替, 但沒有她的城市,人潮再洶湧也顯得空曠落寞。
現在他關心全球經濟的同時, 也順便關注美東的天氣, 聽到那裏的新聞, 似乎離她也近一些。他去信詢問梁忱的歸期, 她簡短回複, 說回程路過東京, 短暫停留幾日。莫靖則估算時間,辦了赴日的旅遊簽證,打電話給梁忱:“我還沒去過日本, 三月也有櫻花吧?想去看看。周末有空一起去如何?”
她應道:“我不一定有空。而且, 東京的早櫻要過幾周才開。”
莫靖則道:“看不看的到都沒關係,我自己四處轉轉也好,吃兩頓正宗日料。”
梁忱的態度依舊疏離,他已著手預定機票。然而工作中總有變數,不得脫身。莫靖則幾次想一走了之,但他入職不過大半年,根基未穩,無奈隻好向梁忱致歉,說自己無法前往東京。
梁忱語氣淡然,“我周末也不在東京,朋友邀請我去東北大學,在仙台。”
“藤野先生的仙台?”
“對,所以想去看看。”
莫靖則小心詢問,“你哪天回來,日程發給我,我去機場接你。”
對方笑了一聲,似乎是對他的不信任。但她思索片刻,應道:“好。”
梁忱歸期將近,莫靖則的心情也舒暢起來,連帶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似乎都日漸明媚。下午會議茶歇,他和客戶談笑風生,偶一得空,心思就飄走一半。眼看便是周末,他計劃這兩日加班趕完項目,就給自己放兩天小假。還沒來得及細想要約梁忱去哪裏,稍後是否要找莫莫推薦幾家環境優雅的餐廳;隻吃飯似乎過於尷尬,遊山玩水季節尚早,莫靖則心中靈光一閃,北京有這麼多博物館,總有她感興趣的,倒是可以一家家看過去。要怎樣邀請,才不會被她婉言謝絕?想到這裏莫靖則就覺得心底有些慌,喝口咖啡,收攏心神,專心回到工作上來。
正要回到會議室,忽然有人自電腦前抬頭,驚慌地喊了一聲,“日本地震了!”
莫靖則心頭一緊,咖啡險些晃出來。他放下杯子,三兩步跑過去,“具體在哪兒?多少級?”
同事指著電腦上的新聞,念道:“當地時間14時46分,日本東北地區發生裏氏7.9級地震,東京震感強烈。日本氣象廳已經向本州太平洋沿岸地區發出高級別海嘯警報。”
旁邊一人插話道:“國家地震台測的是8.6級,震源深度20公裏,震中距離仙台180公裏。沿海地區已經遭到海嘯襲擊了。”
強震襲來,也將波及日本乃至全球的經濟金融市場。同事們議論紛紛。莫靖則早顧不得這些,他拿出手機,一邊撥打梁忱的號碼,一邊走向人群外圍。
電話無法接通。
站在明亮的落地窗前,恐慌和無力感從腳底一點點升起。他反複撥打,握著電話的手輕輕顫抖。
眾人關心市場動態,後半程會議倉促結束。莫靖則神色凝重,一遍遍繼續撥打電話。梁忱的手機依舊無法接通,他略一遲疑,撥給夏小橘,從她那裏問了梁忱辦公室的電話。接聽的是她的學生,說已經有幾位老師和朋友來電問詢,他們也沒有梁忱的消息,隻知道她這兩日已經抵達仙台。學生說:“梁老師本來前兩天就應該回來的,好像是臨時改了航班,這兩天又臨時說要去仙台,所以具體行程我們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