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下)(2 / 3)

“能不能讓我陪著你走,既然你說留不住你,無論你在天涯海角,是不是你偶爾會想起我。”

“今夜不會再有難舍的舊夢,曾經與你有的夢,今後要向誰訴說……曾經在幽幽暗暗反反複複中追問,才知道平平淡淡從從容容才是真。”

“愛情它是個難題,讓人目眩神迷,忘了痛或許可以,忘了你卻太不容易。”

……

梁忱抿了抿唇,側頭看向窗外。

莫靖則打破沉默,略有局促地笑了笑,“走得匆忙,莫莫說在手機裏拷些歌,讓我帶著聽。在她心裏我就適合這個年代的歌?”

正說著,李宗盛的《給自己的歌》響起。

沙啞的聲音悠悠地唱著:“想得卻不可得,你奈人生何;想得卻不可得,情愛裏無智者。”

莫靖則長籲了一口氣,“總算有首新一點的。以前我也聽他的歌,現在仔細品,才發現他這把嗓音後麵,歌詞直白又感性。”

沉默許久的梁忱坐正身體,不疾不徐地應道:“有不切實際的求而不得,才有那麼多無可奈何。所以,何必呢?”

“當然不會有‘想得’就‘可得’這種好事,哪有那麼多稱心如意?”莫靖則自嘲地笑笑,“但如果隻是因為怕無可奈何,就退避三舍,不努力不就更沒有翻盤的機會了?”

“有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能改變的。”

“但總得盡全力,才對得起自己,還有心中的‘想得’。”莫靖則頓了頓,“更何況,我從來沒有過這種‘想’。你說過,我們都過了為別人改變自己人生軌跡的年紀,但是,我並不希望你做出什麼樣的改變。現在的你,就是我覺得最好的樣子。”

“那你眼中的我,是怎樣的人呢?”梁忱側頭看他。

“這是要我誇你?”莫靖則略帶拘謹地笑了笑,“我開車呢,一時想不到那麼多詞。”

“沒事,不用多想。我隻想說,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好……”

“你不用急於否定自己。”莫靖則打斷她的話,“而且,有一點是你否定不了的……”他微張著嘴,另半句在心中衝撞,心跳快得手指尖都要顫抖起來。他攥緊方向盤,努力想要遏製心中陌生的慌張,盡量平靜地繼續說道:“那就是,你是我喜歡的人。”

她知道,她自然都知道。

然而之前就算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畢竟也沒有聽到對方親口說出這句話時那種一錘定音的篤定感。

梁忱抿了抿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投向斜前方車窗外飛掠而過的蔥蘢綠樹。麵對對方的直白和坦誠,她想,應當回報以同樣的開誠布公。更何況任何潦草的敷衍,也不大可能蒙混過關。

她深吸了一口氣,“我承認,我對你有過不一樣的感情。直到現在,你也是我欣賞的人。可是,這並不意味著我們應該再向前走一步。因為我們之間的這種欣賞,不足以支撐彼此做出太大的改變,甚至是犧牲。你真的相信,事業和家庭能夠完全平衡麼?需要協調的太多了。為了維係相對正常的家庭生活,雙方都需要,或者說至少有一方,要做出讓步。不可能還有同樣的精力,百分之百投入到原有的工作中去。你有你的事業追求,我也有我的,忙起來可能見一麵都很難,沒有人能夠照顧對方的生活,我也不會成為你想象中、以及世俗眼光的那種好伴侶。”

車廂裏有片刻的無言,雖然音響依舊播著老歌,但兩個人都隻聽到了對方的沉默。

忽然,莫靖則低低地笑了起來,不是為了打破沉默,而是帶了一絲真正的開懷,“原來,你已經想到了‘家庭’這一層。至少說明,如果條件許可,我是在你考慮範圍內的。”

“你千裏迢迢趕來找我,這份心意我很感動,所以我也不想隱瞞什麼。”梁忱剛剛便已經想到他會關注的重點,此刻坦然應道,“是,我想過,有那麼一瞬想過;但後來,我否定了這個幻想。”

“我錯過了最好的時機,是麼?”莫靖則收斂笑容,緩聲道,“是我錯了。那時候,真覺得自己一敗塗地,和你也不會再有什麼交集。”

“這些我都可以理解,你沒再聯係我,我也不怪你。在我看來,那次相遇也不過是少年時代浪漫心情的回應,而不是後續感情關係的開端。所有的一切,停在那時候就好,不需要再刻意爭取什麼。我也隻是想過,如果有緣或許會重逢,我們應該都有更好的狀態,更加從容……”說到這兒,她記起剛剛回到家鄉時,和莫靖則在博物館重逢的那一幕。有一瞬間,她甚至都相信緣分天定的說法;然而下一秒,他的手機裏傳來另一個女孩清脆的聲音。

“是我自己做的選擇,沒有什麼好狡辯的。”莫靖則也明白她沒說出口的下文,“因為我,給別人帶來了傷害,也讓你失望了。”

“其實,我是對自己有點失望呢。”梁忱淡淡地笑了笑,“以為自己與眾不同,然而發現,到底是江山易改,我們在彼此的生活裏,也隻適合做一個過客。有點挫敗感,但我可以接受,不如整理心情,麵對現實。”

莫靖則輕歎,“如果,你沒有帶來改變,我怎麼可能在這裏呢……”

梁忱略一猶疑,還是不留情麵地講了出來:“並不是因為‘我’,而是因為,我回國了……”她欲言又止,將後麵的話咽了回去。她已經說了足夠多,每個人有權利選擇自己的生活和感情模式,她不想妄加評論,過於犀利的言辭,難免會顯得尖酸刻薄。

陽光明晃晃地灑下來,她拉低遮光板,額頭和眼睛上方籠了一層淡淡的陰影。

莫靖則眉頭輕蹙,坦言道:“我承認,你回國是一個契機。知道你就在同一個城市,給我帶來的衝擊,是我沒有預料到的。來之前,我和小妹聊了很久。她說,我很難給女生安全感,因為會趨利避害,總是選擇容易得到的感情。這一路我也都在想,在你眼中,我是怎樣一個人。大概就是自私又冷酷,很難被信任的吧。”

梁忱不做聲。

莫靖則繼續說道:“但是,困難和容易,都是相對的。對我來說,”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現在最難的,是……不去想你。是,我的感情是不夠多,但是我願意都給你。當然,這些還遠遠不夠。但小妹說,我還不算不可救藥,還有潛力可以再挖掘。你說的問題我也想過,在事業和家庭之間,我不敢信口開河,說自己能給你多少助力,但是我能保證不拖你的後腿。如何處理感情,怎麼和戀人相處,我可以一點點學。我開竅晚了一些,但學習能力應該還不錯,就看,你願不願意給我這個機會。”

梁忱良久沒有回應,長路蜿蜒,也漸漸駛到盡頭。機場的指示牌就在前方,她才緩緩開口:

“如果我說‘不願意’呢?”

“你不肯接受,也是預料之中。”莫靖則自嘲地笑笑,“但希望你也不要徹底拒絕我,至少不要躲開我,看看我以後的改變,事實勝於雄辯。”

說話之間,已經到了機場的停車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