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彤過世之後,雲瑞沉寂了很長一段時間。在他人生前二十年中,蔣彤一直陪伴在他左右,後來一起到了青葉村,母子兩個更是相依為命,缺了誰都不行。
這段時間以來,雲瑞每天都是拚命忙著窯坊的活計,人是累瘦了,可精神卻一直不大好。
顧昕慈看在眼裏急在心中,終於等到又一次開窯掙到錢後,她對雲瑞說:“錦瑞,我們去縣裏開鋪子吧。”
雲瑞十分詫異,雖然他們早就商量過要縣裏開鋪子,可如今也有點太早了:“昕娘,你怎麼如此著急?”
“錦瑞,娘過世之前讓你答應他,說你會做個好兒子、好丈夫、好父親,對不對?”
聽到妻子提起母親,雲瑞短暫沉默片刻,然後才說:“是,我答應她了。”
顧昕慈輕輕靠近他懷中,雙手環住他比以前更瘦的腰身:“那你就聽她的吧,她想看到我們都好好的,高高興興的,是不是?你這樣,我太擔心了,你知不知道,你穿的衣裳都寬餘了,我卻不想給你改針腳。”
我想讓你變回原來那樣,開朗自信,朝氣蓬勃,而不是現在,雖說好似還在正常生活,可人卻變得不同了。
這些話,顧昕慈都壓在心裏沒說,她知道,她的意思雲瑞已經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便行了。
雲瑞沉默片刻,他輕輕拍著妻子單薄的肩膀,心裏的難過幾乎要溢出來:“昕娘,可是她離開我了,離開我了,我總是想,是不是我做得不夠好,才讓母親這樣年輕就離開我們。”
“不是的,你不在的時候,娘跟我說了很多話,她說她是個很知足的人。錦瑞,你要這樣想,娘病痛這些年,不能出門,不能好好說話,日子得有多難熬,如今她能陪我們到現在,我們也應該知足,是不是?我們要感謝娘,多陪了我們這麼些時日,能讓我有機會給她盡孝,娘是最好的母親,是不是?”
“是……。”雲瑞說著,眼淚又不自覺流了出來,他緊緊抱住顧昕慈,仿佛她便是最後的依靠。
三日之後,雲瑞和顧昕慈一起去了縣裏,操辦著開鋪子的事情。
顧昕慈眼光獨到,雲瑞思維敏捷,他們兩個早就想到一處,想要把顧記開得越來越好,就不能繼續困在青葉村,也不能再靠他們幾個來做活了。他們要有自己的鋪子,要有把顧記的招牌頂起來,要有自己的窯工,自己的賬房,自己的夥計。
他們要有著顧記標誌的一切。
縣裏開了鋪子之後,顧昕慈和雲瑞就多在縣裏看著,雖說每日很忙,但日子卻十分自如。他們都是閑不住的人,能有事情忙,倒也隨了心。
兩個月後,雲瑞領著顧昕慈,來到梧桐街一處宅院門口,這會兒正是深秋,梧桐街滿地紅彤彤的落葉,顯得巷子寧靜又熱烈。
雲瑞拿出鑰匙,打開了院子的大門:“昕娘,接了爹娘弟妹來,我們一家人都住在這裏吧。”
顧昕慈紅著眼睛,溫柔答他:“好,都聽你的。”
初冬的時候,一家人都趁著年節前搬到了縣裏住,窯坊也請了新的長工,日子正待紅火起來。
這一日雲瑞正要關了鋪子回家,走到巷口,卻被四個人攔了下來,其中三個他見過,正是上次找過他的那三個家中管事,可打頭的,卻換成了一位滿頭白發的老者。
雲瑞見他來了,臉色頓時變了,低聲道:“二爺爺,您怎麼來了。”
老者細細端詳他,見他身材挺拔,麵容英俊,眉眼端正,走路說話也十分穩重,不由歎了口氣:“瑞哥,你父親母親當年,真是辦了大大的錯事。”
聽他這麼講,雲瑞臉上卻淡定下來,道:“二爺爺,我現在過得很好,您老回去保重身體,孫兒怕是沒機會再去徽州看您了。”
老者聽出他話中意思,左右看看這巷中並無旁人,隻好道:“瑞哥,你二弟和三弟,身子骨打生下來就不太好,侯爺過世之後,是你二弟繼承的爵位,可如今……他和你三弟都夭折了。”
因為雲柏奕已經過世很多年了,雲瑞乍然聽到旁人提到他,並不覺得難過,可他的兩個弟弟卻還尚且年幼,未及弱冠便早早夭折,倒也可惜。
思及此,雲瑞不由有些難過,他低聲道:“他們兩個都是好孩子,早早故去,也真是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