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自有女人疼(1 / 3)

坐上那輛把他運來的拉煤火車,李二狗別提有多麼失落了。他像個流浪漢,不在意那滿地的煤屑,一屁股坐在了車廂的地板上,頭靠著車窗,不一會兒,整個人便像從煤礦裏剛出來的一樣了。他的耳朵能敏銳辨識出細微的聲音,眼睛能捕捉窗外與來時不一樣的風景,可他不願意使用它們。他閉著眼睛,把耳朵也收起來,沉浸於自己悲傷的世界中。他原以為火車還是原來的火車,鐵道也是他與韓冰潔攜手走過的鐵道,可當他睜開眼睛看向外麵時,他感到又累又迷惑,不再確定自己的判斷了。物是人非,他心裏清楚此刻就是如此,可麵對五年的你儂我儂、牽腸掛肚,被韓冰潔給無情地畫上了句號,他還是喪失了從絕對真實記憶中篩選出錯誤記憶的能力,以及對正在發生的事情的判斷能力。

不斷往鍋爐內添煤的中年男人,添了足夠的煤之後,在李二狗對麵坐下來。他點燃一支煙,望著這個失神的男人,說道:“來,抽支煙。”

李二狗搖搖頭,現在,他什麼都不想做,抽煙也覺得沒味。實際上,從與韓冰潔分開到現在的幾個小時,他一隻煙都沒有抽過了。

中年男人不再讓他。他吸了一口煙,問道:“把事辦完了?”

“啊?”李二狗一愣,但馬上明白了對方的問題,點點頭,回答道:“是的,辦完了。”

中年男人又問道:“不大順利?還是對結果不滿意?”

李二狗又點點頭,這次什麼都沒說。

“我早就看出來了,從你上車時,我就猜到了。”中年男人說,“困難像彈簧,你硬它就瓤。塞翁失馬,焉知禍福。沒啥大不了的。再說了,該死鳥朝上,大老爺們的,擔心個球。”

聽著他這不倫不類的話,李二狗“撲哧”一聲笑了。從小到大,這類方言土語,他聽過不計其數,但像麵前這個男人這樣,把幾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聯在一起說,還是第一次。不過,話糙理不糙,想了想,還真是這麼回事。他的心情好了不少。看對方的煙即將抽完,馬上抽出一支,遞了過去,然後,自己也點燃了一支。

與人談話,真是個不錯的走出悲傷的方式。現在,李二狗感覺到了勞累。從前天走出家門起,他的心情就陷於一種緊張與激動之中,此刻,他終於恢複了平靜。他急需睡眠,需要把全部事情暫時拋諸腦後,說不定醒來後就會意外地發現,另一個全新的世界呈現在自己麵前。上帝關閉一扇門,就會打開一扇窗,不是嗎?可是,他卻無法入睡,虎妞,這個久未見麵的女人,走入了他的腦海裏。前天,他在相親之前,為了追尋自以為是而現在看起來非常愚蠢的愛情,沒有與她見麵,就逃走了。她一定不會原諒自己,況且,他隻是一個窮小子。除了一座家徒四牆的房子,和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什麼都沒有。想到這些,他就無法入睡,他找不到任何理由,向母親解釋。

事實上,他的擔憂是多餘的。夜深人靜,當他抵達縣城,走出火車站時,一眼就看到了虎妞。盡管多年沒見,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這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她站在火車站的大門口,瑟瑟地發著抖。天越來越涼了,李二狗卻覺得一股暖意湧上心頭。他趕緊走過去,來到她的麵前,說:“你怎麼在這裏?凍壞了吧?”

“搞什麼鬼?”虎妞說,“你跑哪裏去了?”

“城裏逛逛而已。”

“我就那麼可怕,讓你連見一麵都不願?該死的,你知不知道,我在這裏都等你整整兩天了。”虎妞的眼裏含著淚水,看起來,生氣極了。可沒一小會兒,她使勁地吸了一下鼻涕,接著,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李二狗這才知道,前天,他一個人撇開媒婆,跑到省城去尋找自己的愛情。而虎妞,通過詢問很多人,得知他坐車去了縣城時,馬上追了上來。在縣城汽車站,她拿著媒婆給她的他的照片,問了很多人,才知道他乘火車去了省城。整整兩天,她就在火車站門口等他,雖有人告訴她,這裏隻有一班火車,並且要到晚上才能回來,可她卻固執地守候在那裏。“萬一,我的二狗哥提前回來了呢!”她說。好心人見無法說服她,搖著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