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潄聞言,淺笑著看她,“三小姐說的是,是在下失禮了。”
“不曾不曾,我這是和公子開玩笑呢。”和齊邕認識的時間久了,沒想到他二哥竟是性子這樣柔順的人,許是常年幽居深宅的緣故吧。“不知二公子是有何事要找我?”
“也沒什麼。”齊潄微微側頭,示意兩旁的下人走遠點,“隻是想問三小姐,這茶,三小姐是喜歡溫火慢煮出來的,還是烈火舔灼過的。”
“好茶自然是要溫火慢煮。”她看了一眼冒著熱氣的茶壺,“看來三公子深諳煮茶之道,不知可有何見教?”
“三小姐過獎了。”他笑著搖搖頭,“我隻是想提醒三小姐一句,既然要喝好茶,就做煮茶的人,不要做那燒盡便沒了的火,煮出來再好的茶,也喝不到自己嘴裏。”
“二公子叫我不要動楊家?”趙慕鳶微微皺眉,懶得再繞口舌,“那可是殺害你父親的凶手。”
“我知道。”齊潄看著她,雙手在貂裘下揣的更緊了,“從父親戰死的那一日,我就知道,並且,我比大哥知道的要更詳細。”
“那二公子這般又是為何?”
“因為姬王朝的人。”齊潄挽袖為二人斟茶,“先帝在位時,姬王朝後人分為兩批勢力,一批以衛珆衡為首,比起複國,他們更希望為姬王朝的人正名,希望大周不再對他們的族人趕盡殺絕。另一批,則是以姬贇為首,他們的目的,隻是複國,重建姬王朝。”
“你為何知道的如此清楚?”她狐疑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不應該是整日臥病在床嗎?為何連祖父都不甚清楚的事,他卻如此了解?
“年幼時,我見過幾次鴻雁的人,他們想要拉攏父親,剩下的,就全都是我猜的了。”齊潄將茶杯捧在手中,卻並沒有喝,“當然,也不全是瞎猜,我曾無意聽見過父親和他們交談,以其中隻言片語推測出來的。”
“可這和我要做的事有什麼關係?為何你想要阻攔我?”這一點別說是趙慕鳶了,恐怕就是此刻齊邕在,聽了這話也會無法理解。
“大哥應該已經和你說了,關於父親的死因,是太子遇刺那時就有人找上門來的,並且還斷言一年之內,必會有人對楊家出手,我也可以十分肯定的告訴三小姐,那時來找大哥的人,就是目前掌管鴻雁的人。這是一個多大的局,三小姐想過嗎?不僅是最近的事,還有太子遇刺一案,或許更早以前他們就在謀劃了,他們處心積慮想要拉下楊家,三小姐覺得這是為什麼?”
一個人,處心積慮想要除掉另一個人,無非是那個人阻攔了自己的去路。
她沒有說話,但眼神已經給了他答案。
“所以,這件事從始至終就是姬王朝後人為了自己的利益,所謀劃出來的。”齊潄語氣十分堅定,“也許站在趙家的角度來說,楊家現在是你們共同的敵人,可一旦楊家被除掉,誰又會是下一個呢?要知道姬王朝後人,可不是楊宋趙中的任何一家,隻為爭那官場名利權勢,得到了就會罷手。他們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擾亂朝綱,推翻皇室。”
“說來說去,二公子不讓我對楊家下手無非是顧忌姬王朝的人,可難道我不去做,姬王朝的人就不會再找別人了嗎?”
“三小姐,你從一開始就誤會我了。”他搖搖頭,“我並非不是想阻攔三小姐,相反,這件事走到如今這一步,隻有三小姐才能做。我隻是想提醒三小姐,既然決定動手,就不要隻逮著一條魚殺,更不要心急,順著魚鉤摸下去,會有更肥的大魚在下麵等著,這水又多深,魚,就有多大。”
他說完,握拳又咳嗽起來,自己很少這樣與人相談許久。
隻是有些事,並非隻要鏟除異己就能皆大歡喜,大周的朝堂,潛伏著太多野狼,楊家毫無疑問是那些野狼麵前,最大的攔路虎;今時今日三家相爭,無論如何大局是穩定的,可如果楊家這頭攔路虎乍然之間倒下了,那日後的局勢,就非人力能夠簡單預測到的了。
“若是那些魚兒太過狡猾呢,又該當如何?”聽明白了他話中的利害關係,趙慕鳶沉吟片刻,才以求教的姿態詢問他。
“退一步,能海闊天空,讓一尺,也能千秋萬載。”他伸手拂去衣袍上的落葉,“此時爭權,爭的不是權,而是命。”
若是鷸蚌相爭,讓姬王朝這個漁夫趁機反亂了大周江山,可就連命都爭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