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少白有點怔然的望著她,手心裏突然失去的溫暖,讓他顯得無措。
而韓笑隻是低著頭站在那兒,什麼也不說,雙手死死的背在身後。
兩個人的身影在路燈下拉出長長的影子,顧少白安靜的看著她,隔很久才輕聲叫她的名字:“笑笑。”
這兩個字,幾乎要用盡他所有的力氣,但出口仍然很輕,就像往日裏的那些溫柔,風一吹就會飄散無蹤。
她倉惶的抬起頭,不敢說話,也不敢動彈,隻怕這短暫的快樂也要破碎,隻怕她一動這美夢就會醒來。
等了好久,顧少白終於向她伸出手來:“跟我走吧。”
她一動不動,他伸著手,攤開的掌心在她麵前停了很久,直到她能將他掌心的紋路都深深刻入腦中,她還是沒有動,更沒有伸出手去。
那一刹那,她很想逃。因為無法做出回答。他不會知道,她有多想說出“好”這個字,隻怕隻有一天,能跟他在一塊兒,她也甘之若飴。
但他的眼神牢牢鎖住她,讓她無路可逃。
她猶疑,矛盾,掙紮,痛苦,她所有的情緒他都看在眼裏。
他不忍她再糾結下去。空氣裏傳來他輕淺的一聲歎息,那隻手在她麵前緩慢而沉重的垂了下去,當她抬起臉時,他已經轉身走了。
那一幕,如同電影的慢鏡頭一樣,很多年後,都會在她的腦海裏倒回,重放。他歎息,閉眼,每一步,都那樣沉重緩慢,可是他的身形,卻離開得那樣快,片刻就隻在她的視線裏留下了殘影。
她突然意識到,如果他走了,她這一輩子再不可能找到她的小白。
馬路上往來的車輛將他最後一抹背影遮住,她絲毫沒有猶豫,就倏地衝了出去,車道上發出刺耳的刹車聲,她什麼都顧不上,隻是拚命的追著那一抹模糊的背影……可是沒有用,他已經走了,沒有用……她隻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伴隨著急促的心跳,怦咚怦咚,就要跳出胸腔,那樣急,那樣快,連呼吸都幾乎困難,隻怕再也追不上他,隻怕會永遠的失去他……
她一口氣跑了整條馬路,就在一個轉彎處,仿佛刹不住腳步,狠狠的撞進一個胸膛裏,她還來不及退開,就被有力的胳膊圈住了身體,另一隻手扣住了她的臉,就那樣吻上來。
被他的味道包圍,被他長長短短的呼吸吹動額前的發,什麼理智,什麼怨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記憶裏隻剩下那一次次深情的擁抱。他堅實的胸膛貼著她柔軟的胸口,一下子亂了兩個人的心跳……
輾轉廝磨中,天地也為之旋轉。不管經曆了多少傷害,他都是她最愛的人啊!
他狠狠咬痛了她,帶著痛意的纏綿,電流一般麻痹著她的四肢。隔了這麼久,她還是沒法忘記,忘記他的一絲一毫,忘記他的味道,和他的人。
隔很久,他才終於放開顫抖的她。目光灼熱而深沉,喃喃的叫著她的名字:“笑笑……我愛你……你不要再離開我……”
她哭到說不出話來。這一定是她聽過的最動人的情話。她倚在他懷裏,側臉抵著他的胸口,眼淚沾濕了他的衣襟,不需要回答,她的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回應著他的愛。
她哭了很久很久才安靜下來,顧少白一直在拍著她的背安慰。最後,他說:“沒事的,帖子很快就會被刪掉,你哥那麼有本事,學校不敢為難你的……”
這話明明是安慰她,可她聽了整個人都開始發軟,幾乎要站不住。顧少白知道了什麼?沒錯,那個人是她哥哥,可是他們卻不是純潔的兄妹關係……那樣肮髒,那樣齷齪……
顧少白還在繼續說著:“你有沒有給你哥打電話?這麼晚了他要擔心的。你不用著急,我送你回去。”
他還沒說完,她已經立刻攥住了他的袖子,拚命的搖頭:“不!我不要回去!你不是讓我跟你走嗎?去哪裏都可以,求求你帶我走,不要送我回去!”
愛情的滋味,沒嚐過不會知道有多酸澀,卻又多麼的欲罷不能。在之前的那麼多天裏,她都可以獨自的忍耐著相思之苦,以為自己可以放得下,可以離開他。可是今天,再看到小白,再一次知道他還愛著自己,她說什麼也不肯再放手……
比自殺還難熬的痛楚,經曆一次就夠了。她拽著他不鬆手,又開始哭,哭得頭暈眼花,眼前一黑,就要倒下去。幸好顧少白抱住了她。
“你怎麼了?要不要帶你去看醫生?”
她隻是搖頭:“我不要看醫生,我誰也不要見!”
他馬上點頭:“好,我們不看醫生。我帶你走,去一個隻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好不好?”
她終於點頭。
顧少白很快攔了輛出租車。中途經過一家藥店,他喊司機停下來,付了錢,拖著她下車。對她說:“你在這裏等等。”便一個人走進了藥店。
韓笑茫然的點點頭,哭得太久了有點頭暈,她隨便尋了個水泥砌的花壇坐下。花壇裏種了許多一串紅,一簇簇像小鞭炮一樣,充滿了喜氣。一個小女孩站在花壇上伸手去夠那花束,她的母親有些擔心的在旁邊保護著。
韓笑單手撐著額頭,不太舒服,晚上她吃了太多刺激的川菜,又喝了白酒,覺得胃裏隻泛酸水,弓著腰要吐又吐不出來。那位太太似乎很關切,扶了她一把:“小姐,你怎麼了?”
她有氣無力的抬起頭:“沒事,就是胃痛。”
小女孩非常乖巧地叫了聲:“姐姐。”又問自己的媽媽,“姐姐是不是要生小寶寶了?電視上都這麼演。”
那位太太笑起來:“不是,姐姐是胃痛,去醫院看看就好了。”
在那一刹那,韓笑腦海裏閃過個非常可怕的念頭,但沒容她抓住,顧少白就已經走了出來。他手裏拎著一袋藥品,邊向他走來邊說:“你不想上醫院就吃點藥吧,我也不知道哪種合適,就都買來了。”
一旁的太太笑著說:“你女朋友是胃病,吃點止痛藥就好了。”
顧少白驚訝的看了她一會,並沒有否認,轉身向那位太太道了謝,才拉著韓笑離開。
上了車他才問:“怎麼你胃也不舒服嗎?”他還以為她隻是虛弱頭暈。
韓笑的神色極不自然,好像有意逃避他的眼光:“沒什麼,老毛病了,一喝酒就犯病。”
顧少白滯了滯,像是懊悔:“對不起,我該攔著你的。”
“沒關係,不關你的事。”
他們的對答禮貌而疏遠,他的懷抱和親吻還是和過去一樣親切,隻是言語間仿佛再也回不到過去那種輕鬆隨意了。
顧少白帶她去的是離校區不遠的一處出租公寓。韓笑聽說過這兒,好多不想住校的留學生都租住在這。
開大門之前,顧少白靦腆的回過頭對她說:“別介意啊,這地兒我也是偶爾住住,有時候通宵過了門禁就和幾個哥們在這喝酒,可能比較亂。”
打開門一看,那可不是比較亂,而是太亂了。地毯上扔著鐳射碟片,茶幾上還有杯不知道什麼時候的茶葉水,沙發上也橫七豎八散放著雜誌。顧少白一邊打開窗子通風,一邊開了空調暖風,對她說:“你坐會,我下去幫你買牙刷。”
韓笑尷尬的朝沙發看了一眼,哪裏還有能坐的地方。趁顧少白下去替她買洗漱用品,韓笑簡單的幫他收拾了一下房間。把散落一地的碟片和雜誌全都收起來,然後把那茶葉水倒進洗手間,隨手把杯子洗了擱到廚房。說是廚房,冰箱裏卻除了一堆飲用水,什麼食物都沒有。
她歎口氣,男生真不會照料自己。
其實這些事,她在家也從沒做過,歐陽請的傭人都太盡職了,什麼也不需要她做。可是這樣動一動,她卻覺得筋骨都很舒服,尤其是幫顧少白把洗手間的洗漱用具都歸類放好的時候,就像甜蜜的小妻子。
顧少白很快回來了,給她買了毛巾牙刷,還很體貼的買了套護膚品。雖然是超市裏買的沒什麼牌子,但是可以感受到他的用心。
顧少白去臥室給她找了件衣服當“睡衣”:“新的,我還沒穿過。”大概是以為她潔癖,怕不幹淨。
韓笑點點頭,抱著他的衣服進了浴室,洗臉台上已經擺好了他剛買回來的牙刷毛巾,漱口杯隻有一個,她用手指撫摸杯口邊緣,腦海裏不由自主的浮現剛剛在街角他們擁吻的那一幕,仿佛還能聞到他清淡的氣息。
她把浴室的水龍頭打開,滾燙的水線激在皮膚上,帶來輕微的灼痛與舒適。臉上黏黏的冰冷的淚痕被衝掉,身體上那斑斑點點的吻痕非常刺眼,她猛然醒過神來!
這一天,她都做了什麼?
拒接歐陽的電話,又一聲不響的跑掉,明明決定了要與顧少白斬斷關係,卻又把他拖下水。歐陽不會放過她,更不會放過小白……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把兩個人都弄到這步田地?
她越發的慌亂,匆忙洗了洗,就換上他的衣服走了出來。
顧少白正坐在客廳裏看電視,索然無味的新聞已經播了好久,主持人一成不變的表情,反複陳述著幾個聽膩了的國家領導人的名字。可是顧少白看得很認真,眼神一眨不眨,好像完全沒有聽到她從浴室走出。
韓笑無措的扯了扯衣角。他的T恤太大,圓領子一不小心就會滑到肩部,長度倒是夠長,能遮住整條大腿,但還是露出半截白生生的細腿來。
“我……洗好了,你要不要去洗?”
顧少白這才回頭看他,愣了一會,才說:“嗯……我這就去。”
他起身去拿衣服,經過她身邊時身形突然一滯,韓笑茫然間猝不及防的對上他的視線,才發現記憶裏一向澄澈的黑眸,竟然染上一絲她看不透的深沉。
他的目光越來越重,似乎連呼吸都重了起來。韓笑這才發現,他盯著看的是她的頸部。寬大的圓領遮不住那青青紫紫的吻痕,那些羞恥的記憶,如今毫無遮掩的暴露在他麵前!
她飛快的用手去掩飾,可是顧少白的動作更快。他突然扯住她的肩,寬大的領子無意外的滑下來,露出一整個白皙的香肩,以及更多曖昧的痕跡。他推搡著,把她按在牆壁上,毫無任何預兆的吻下去!
一刹那,韓笑簡直呆了。她轉過臉,躲避他近乎蹂躪似的親吻。他廢了好大力氣也不能得逞,索性轉移陣地,吻向那一整片光滑的肩部。
滾燙的熱吻燙在皮膚上,韓笑急得大叫:“別……不要這樣!”
顧少白的整張臉,都埋在她的肩窩裏,聲音濃濃的:“為什麼他可以,我不可以?”他瘋狂的一口咬在她鎖骨上最明顯的那塊印記上,恨恨控訴:“這就是你拒絕我的原因?這就是你當初要和我分手的‘苦衷’?”
電流一般的刺痛竄遍全身,韓笑無言以對。她就知道會是這樣,歐陽說的一點沒錯,看到她滿身的吻痕,哪個男人還敢要她?她不過是歐陽玩膩了的破鞋,小白又怎麼可能還對她憐惜呢……
眼淚在眼眶裏盈滿,她硬是咬住了唇,不讓它落下來。顧少白緊接著將她拉到客廳裏,推倒在沙發上,一隻手從鬆敞的T恤下擺伸進去,另一隻手迫不及待的撩開衣服。
韓笑用力推他:“小白,我求求你,住手……不要……這樣算什麼?”
他無暇顧及,一邊推開她的胸衣,一邊回答:“算舊情複燃也行!”
他的手又要去扯她的底褲,韓笑本能的蜷起腿,揮手想要打他耳光,不想卻被他反手鉗製住她的雙手,牢牢按在頭頂上。
無助感將她湮沒,她閉了閉眼,在他的摸索中不可抑製的顫抖著,他的手撫過她的臉頰,無意外的摸到一串串滾燙的眼淚。他如夢初醒般望著手心的淚漬,整個人如同定格般停住了。
韓笑趕忙從他身下縮走,一邊抽泣著,一邊迅速的蓋好自己的衣服,抱著膝蓋蜷在沙發的角落裏。
半晌,顧少白才抬起頭,看了她一眼,又迅速的垂下,低聲說:“對不起。”然後飛快的進了浴室。
門板後麵很快傳來沙沙的水聲,韓笑依然在沙發上發抖。她以為小白是不同的,不管分手多久,她都竭力的記住他,記住那個純淨潔白的大男孩。可是這次重逢以來,他變得越來越陌生,他會在酒吧裏成為眾人議論的焦點,也會背著她悶頭抽煙,還會失去理智的強迫她,親吻她……
她不敢再繼續想下去,這時寂靜的客廳裏突兀的響起手機鈴聲。她嚇得一下子跳起來,本能的就把裝著自己手機的外套扔得老遠。她無故失蹤,歐陽一定是火冒三丈了。要是他知道她現在在哪,隻怕現在就會衝上來掐死她!
手機從外衣口袋裏掉出來,靜靜躺在地上。可是那夢魘般的鈴聲還在響!她這才想起自己的手機早就拔了電板關機了,那麼,是顧少白的手機?
她循著聲音終於在沙發縫裏找到了那一直震動著的罪魁禍首,閃爍著的屏幕上跳出一串數字,並沒有存為名片夾。她想想還是放下,並沒有接通。
然而,對方似乎也是頑固作派,盡管得不到回應,卻也不肯放棄,鈴聲一遍又一遍固執地在小小的空間裏回響,大有不屈不撓之勢。
終於,連浴室裏的顧少白也聽到了。他隔著門板,叫她:“笑笑,幫我聽。”
“哦……好。”她遲疑的拿起電話,最終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喂”了一聲後,對方聽到她的聲音沉默了兩秒,然後才說出她的名字:“韓笑?”
“是……”她愣了一下,對方怎麼知道她的名字?
還沒等她想清楚,電話“啪”一聲掛斷了。
她茫然的盯著手機,幾秒鍾後,仿佛被當頭一棒怦然驚醒--
是吳肖肖!
她怎麼忘了,吳肖肖現在才是顧少白的女朋友啊?他們是一對,她打過來再天經地義不過。而她、而她竟然接了吳肖肖打給小白的電話!
哦!她會怎麼想自己?這該是天大的誤會!
不,並不是誤會……是她對不起吳肖肖。是她控製不住又糾纏著小白,是她把三個人都陷入了這樣的境地……
她還沒來得及理清,手機又再次響了起來。她的腦中飛快的轉著思緒:接,還是不接?
吳肖肖已經知道了她和顧少白在一起,她如果不接,也不過是心虛罷了,可是接起來,她又該如何麵對吳肖肖呢?
幸好這時候浴室的門推開,顧少白走了出來。他頭發還濕的,一根根豎起來,聽見手機鈴響,問她:“誰打來的?”
韓笑呆呆的看著他,有些木然的回答:“吳肖肖。”
他卻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撈過手機看了一眼,接起來。
不知道吳肖肖在電話裏跟他說了什麼,他的神情泰然自若,隻是淡淡的“嗯”了幾聲,並沒見他向吳肖肖解釋什麼。末了,他把手機遞到韓笑麵前,說:“肖肖要跟你說話。”
她僵硬的伸出手去接,該來的,還是躲不掉。
她把手機放在耳邊,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不要發顫,她叫她:“肖肖。”
“韓笑,”她卻十分冷靜,“你現在跟小白在一起?在他家?”
她不知怎麼回答,含糊的“嗯”了一聲。如果要罵就罵吧,就算跟她絕交也好,是她先對不起她,無論怎樣,她都認了。
出乎意料的,吳肖肖的聲音卻格外輕鬆:“那我就放心了。我聽人說你下午又翹課一個人走了,真怕你出事。你跟小白在一起,那肯定沒事了。你好好休息,別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