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黑暗之境(3 / 3)

“懌茗兄弟,你看這……”。秦壽又將稱呼改為兄弟了,在他的世界裏,這絕對是第一回,為達目的誓不罷休,有時候連麵子,尊嚴也得拋下。

懌茗沒有說話,十一歲的他被別人如此重視,他還真有些不習慣,往昔,他遭受冷言冷語乞討的時候,有誰把他當人看,破天荒裏隻有懌徽,那個風度翩翩,不拘於世俗的年輕人收留他的時候,是他一輩子幸福的起點。

地上屍骨橫陳,蒼涼氣息彌漫,遍布六合八荒,即使對於殺人不眨眼的秦壽來說,也讓他陣陣暈眩,從來還沒有見過這麼大規模的集體死亡事件。

懌茗丈量著土地,半年來,他看了許多書籍,神魔鬼怪涉及頗多,在悲哀與世人冷眼中成長,他的心智遠比一般孩子成熟,皚皚白骨在他眼裏,也沒有引起太大的震撼。

秦壽不時的用目光瞟向他,看到懌茗淡定自若的樣子,不禁暗暗咂舌,這還是人嗎?簡直就是非人類。

十四粗人手忙腳亂,不知如何是好,圍繞著懌茗走來走去,生怕懌茗發現出路獨自逃生,將剩下的一幹人丟下。

“你們幹嘛呢?別總在我眼前晃悠,大家分散開來繼續探探路,眾人拾柴火焰高。”懌茗很煩躁,一個個粗人在他眼前動來動去,還真讓他靜不下心。

眾人不甘地退去了,懌茗對他們當中的任何人都不感冒,如見了瘟神一般。

懌茗繼續向前,大約摸索了半個多小時,方才找到了端倪,堆積有屍骨的地域呈圓形,看上去很規則,在中央有一條‘S’形的分界線,將之分為兩半,懌茗第一時間想到了《周易注疏》中的陰陽魚。

不過還缺少一個很關鍵的因素,傳統的陰陽魚除了極性相反之外,每一半還有互融的區域——陰眼和陽眼。而所處的地域方圓五百米,至今他還沒有見到所謂的陰眼或陽眼。

“秦大哥,讓你的小弟們四處找找看有沒有這樣兩個地方”,懌茗將大致情況描述了一下,讓秦壽下令查找。

果然,十分鍾後,有人陸續發現了關鍵所在,懌茗絞盡腦汁,苦苦思索,認清何為陰,何為陽,陽者生之門,陰者死之處,無法認清陰陽,一不留神誤入其間,到時候後悔也來不及了。

從這裏走,懌茗指著不遠處那個圓池子說道。眾人麵麵相覷,如果前方有路的話還好說,問題是除了一池血水之外什麼也沒有,難道要進入血水,遊泳過去?

‘唉,我說兄弟,會不會是你的判斷出了問題,那裏好像沒有路啊!”最沉不住氣的老八伸了伸舌頭,說道。

見眾人不信,懌茗也不做解釋,當先一縱進入血池中,刹那間血花飛舞,回音不絕,很久以後,秦壽也跟著進去了,臨行前撂下一句話:“不想死的趕緊跟上,我相信他不會耍我們。”

“豁出去了,大哥都不在乎,咱們還在乎些啥”。

“老子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那小妞,這輩子就饒你了,大爺下輩子還回來找你。”

……

有的信誓旦旦,有的遺憾連連,他們中年齡最大的也不過三十多歲,大好春光,還沒有活夠,就這樣默默無聞的掛了,他們很不情願,卻又沒得選擇。

“撲通,撲通”,一個個不要命似的,硬著頭皮往血池裏跳,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有希望總比等死要好。

所有人離去後,白骨大地沙塵滾滾,烽煙蔽天,沉沉的歎息聲,憤怒的吼叫聲貫徹雲霄,百裏之外,很多載人空間探測器都都受到了波及,裏麵的人一個個張大嘴巴,靜靜的盯著操縱銀屏。

“那是什麼,龍卷風嗎?”

“月球上難道也會有龍卷風?”

一連串的疑問此起彼伏,空間探測器瞬間失衡,辨不清東西南北,在蒼茫的宇宙中自由穿行。

地上的白骨人立而起,看起來萬分滑稽,各種刀槍劍戟來回輕舞,仿佛要繼續那一場尚未分出勝負的決戰。

這是一場慘烈的戰鬥,白骨屑四處揮灑,斷肢,碎裂的頭顱在空中漂浮著,不見鮮血,但卻如雷霆一般,每一次碰撞都會有生物骨骼爆碎。

懌茗按照對玄學的理解,引導著眾人在黑暗的夾道中迂回前進。夾道很窄,僅容一人通過,地麵斑駁陸離,磕磕碰碰好不容易才走到盡頭。

終於見到亮光,十四粗人很沒道德的在一旁喊爹罵娘,自進如洞穴之後,他們叫苦的生活也隨之開啟了,在一個小不點的麵前裝小弟,實在夠他們齜牙的。

雖然依舊看不見群山萬壑,看不見樹木花草,但視野畢竟是開闊的,天上懸著一輪紅日,灑下淡淡金輝,照在每個人的身上,如母性的溫柔,讓人不忍心拒絕。

“我們這是到了哪裏?”

“回到曲靖了嗎?我感覺應該不遠了,當我這個大英雄出現在世人的麵前,準會有很多人瘋狂,粉絲值蹭蹭蹭的往上漲,想想就覺得很舒坦。”

“小妞啊,看來這輩子你還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乖乖的等我回去,讓大爺好好犒勞你,嘿嘿嘿。”

見到了光明,所有人都一陣激動,唯有懌茗在一旁沉思,他早就知道,腳下的大地並非曲靖城,隻不過總想不清楚身在何方。

“老十二,我已經好幾次聽你嘀咕了,你說的那人究竟是誰啊?”老六一大巴掌拍在剛剛想小妞的人身上。

“我……,幹嘛要告訴你啊,人家風流快活關你鳥事,哪涼快哪兒呆著去。”老十二白眼相對,汙言穢語不絕口。

“老六,這你都不知道,他口中所說的小妞,自然是王燕了。”秦壽提醒道。

“畜生。”

“敗類,好好一姑娘被你糟蹋了。”

“真他媽不是人,老鄉都上。”

秦壽的小報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當下便引起許多人叫罵,三年前,王燕剛從大學畢業,老十二李嶠不知往哪兒托的亂關係,幫王燕解決了工作問題,人家小女生不諳世事,對李嶠那叫感恩戴德,多次請他吃飯,誰知李嶠對人家動起了歪腦筋。

雖然李嶠幾番示好,但王燕對他除了感激之外別無其他,絲毫不為所動,再說了,人家一個文化人,怎麼可能跟他這樣的大老粗在一起,說出去也沒有人願意恭維。

“那不是還沒得手嘛!”老十二李嶠把頭垂得很低,這幫兄弟實在太不給力,不就是追求王燕嘛,竟說他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輿論的作用不可估量,讓李嶠堪比鐵板的臉皮都漲紅了,諸如鮮花插牛糞,好白菜被豬拱之類的評價,他早就聽的膩歪了。

曲靖城的冬日,感受不到半分冬的氣息,麒麟公園北側的竹園深處,幾個老頭正在一板一眼的打太極,呼吸吐納,有神有致,旁邊站著些觀眾,但當事人卻絲毫未放在眼裏,依舊按著套路走。

懌茗已經消失半月有餘,在此期間懌徽曾多次到烏蒙山麓打探過,得知被秦壽帶入洞穴中,就再也沒有出來,他不是不敢進去,現實生活中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去做,作家之路遙遙無期,鳳兒這小丫頭還需要他照顧。

這些都不是借口,而是實實在在的理由,聶大叔真不是個東西,十一二歲的小孩子都會出賣,懌徽由衷的鄙視他,還有那個叫賴三的不良青年,身體康健,好吃懶做,整天在外麵鬼混,據說如今已經加入秦壽的幫派。

而這些,離開的人是不可能看見的了,自那以後,整個曲靖城安寧了不少,基本上沒有人無事找事。

鳳兒可憐兮兮的看著懌徽,使得懌徽非常不自在,他知道對方想要說什麼,但他始終做不了決定,關於他自己的身世還是個謎,除此之外,他不打算去趟渾水。

時間一天天過去,鳳兒身體變得越發單薄了,懌徽每天很大的花費都用在了她的身上,吃好的,穿好的,但鳳兒從來沒有笑過一次,她在期待,期待那個一直關照她的男孩能出現在眼前。

但這注定是不可能的了,此時的懌茗,就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身在何方,找不到曲靖城的具體坐標,沒有任何交通工具能幫助他回來。

烏蒙山奇峰林立,草木經冬不凋,各種珍禽異獸悠然自得的徜徉在太陽光下,大牯牛寨的牧羊人慢悠悠的吹著口哨,將羊群趕出去放牧。

主峰上,幽深的洞穴依舊還在,自打骷髏頭離去後,約有兩千多撥人進去過,大多無功而返,隻為了體會一瞬間的驚心動魄。

而秦壽等人,是唯一的,進去了就沒再出來的一撥。

翠綠的草地,走上去軟綿綿的,給人以無盡的享受,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生好時節,淡然地漫步,嗅著青草特有的芳香,賞心悅目地看著遠方的羊群,回歸大自然的感覺頓時襲上心頭。

時間飛快,轉眼之間,天際便出現了片片昏暗的雲層,主峰洞穴入口處,一個人身著白色上衣,滿臉寫著倦態,最後看了一眼大牯牛寨的村落,縱身跳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