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幫你都談一談,說不定其中還會有變數。”宋策把挑好的兩個劇本一攏,擔心季嶼反悔果斷決定,還是趕緊在陸見知道前談下來比較好,這兩個人談戀愛他管不了,但是能壓榨一點時間就是一點!

季嶼還來不及反應,想起許堂的建議隻來得及衝宋策筆直的背影喊:“宋哥,有空的話幫我聯係一家精神病院之類的吧?”

宋策腳下一個踉蹌,錯愕地回過頭來,“你說什麼?精神病院?”

加緊拍攝《明前雨後》的陸見好不容易抽出時間,有空回市區和季嶼見上一麵,剛要敲門就聽到這樣的對話,也是一陣錯愕:“怎麼回事?”

於是季嶼把許堂的劇本劇情稍微解釋了一遍,說道:“隻是想去具體接觸一下那種氛圍,你們別想多了。”

“許堂還真是……有追求……”愣了半天,宋策也隻能這樣描述許堂,點了點頭道,“行吧,我幫你注意一下,第一次見體驗生活要體驗到精神病院去的。”

“不用,我帶他去就行了,我知道有個地方。”陸見忽然說道。

宋策聽陸見這麼一說,明顯也想起來什麼:“那行,你帶他去那裏吧。”

陸見帶季嶼去的地方是H市偏市郊的一處療養院,位於四環線以外,位置偏僻風景清幽,很適合修養。跟在陸見身後,看陸見走得如此輕車熟路的,季嶼心中疑惑,陸見為什麼會對這種地方這麼熟悉?

步伐不知不覺間放得越來越慢,陸見忽然回過頭轉身伸出手拉住季嶼的手腕,“怎麼越走越慢?”

季嶼微微抬頭,陽光順著直線從頭頂灑下來,把兩個人全身上下鍍上一道金色的光輝,陸見背對著陽光,朝他微勾嘴角,輕輕淺淺的笑意直暖到季嶼心裏最深處。

陸見從來都不說什麼,似乎這個人一直這樣,隻安安靜靜站在他能觸碰到的地方,隻要他有需要,就能在身邊最近的地方看到。

這麼好的人,他怎麼會不喜歡?他怎麼能不喜歡?

心底一軟,心中的那個猜測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肯定,季嶼對陸見回以一笑,加快腳步和陸見並肩。不隻是他陪著自己,他也陪著他。

療養院的位置離車站有點遠,兩個人走了二十來分鍾才看到這個地方,當那片區域越來越近在眼前時,季嶼莫名覺得這個地方很眼熟,等到真正看到陸見所說的,屬於療養院的那幢刷成淺綠色的建築時,季嶼渾身一僵。

這個地方給他留下的印象實在是太刻骨銘心了,生命最後那段時間裏,晦暗、無助、被背叛的不解、憤怒,是這個地方給他留下的全部印象。

這正是季嶼最後呆了半年多的那個療養院。

肩膀上忽然往下一壓,陸見神色自然地把季嶼攬到自己身邊,清冷的眼眸透出幾分擔心:“你怎麼了?為什麼會這麼緊張?”

“我……我們能不能換個地方?”季嶼艱難地說道,這個地方帶給他的回憶太糟糕了,他一分鍾也不想在這裏呆下去。

腦袋忽然被陸見揉成一團,季嶼頂著一頭被揉得亂糟糟的頭發茫然的看陸見,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別害怕,不管發生什麼,我陪著你呢。”陸見還以為季嶼是對這種地方天然的生理排斥,輕聲安撫道。

冷靜!冷靜!你現在是季嶼,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你已經有新的人生了,那些過去的事不應該再能幹擾到你!然而內心下意識的抗拒不是三言兩語、自己給自己暗示就可以消除的。

季嶼思緒飄忽,任由自己被陸見攬著慢慢往裏走。穿過最外麵淺綠色的建築的玻璃大門,走過一段冰冷的走廊,出現的是一片空曠的類似於庭院一樣的地方,即便是在這種寒冷的天氣,隨處可見的草坪也被修建得平整漂亮,鵝卵石鋪成的小路把草坪切割成不規則的形狀。小路上,有護士推著輪椅,溫聲細語地和輪椅上的病人交談,也有表情木然,神色空洞的人穿著寬大的病號服來回走動。這是一個溫暖與冰冷、關心與冷漠交織在一起的地方。

不遠處的草坪盡頭,是一排長勢很好的香樟樹。香樟樹的高度足足有三層樓高,程祺被困在療養院的那段時間,從來沒有出過那個慘白的病房,他每天除了回憶自己的人生,思考宛振寧還會怎樣做以外,唯一的一點樂趣就是在沒人的時候,歪頭看著窗外香樟樹的樹冠發呆。

程祺當時在的位置就在三樓最旁邊的病房,從窗裏往外看,能看到最旁邊香樟樹茂密的樹葉下,藏著一個小小的鳥窩,每天清晨都會唧唧喳喳的叫喚,那大概是那段蒼白時間裏唯一的色彩。

想到這,季嶼抬頭往那個他曾經住過的病房的位置看過去,因為有些遠,窗戶裏麵隻能看到深邃的黑色,像一個能吞噬一切的黑洞。

這裏是H市最好的私人療養院,陸見帶季嶼穿過那片人來人往的草坪後停了下來,往四周張望了一圈,似乎是在找什麼人。沒有見到應該等在這裏的人,陸見打了個電話和季嶼一起在原地等約好的人過來接自己。

沒多久一個斯斯文文的白大褂從另一幢建築裏走出,辨別了一下位置,之後筆直往陸見和季嶼的方向走來。

“這是這裏的白醫生,”陸見給兩個人相互介紹,“這是季嶼,你應該認識。”

“知道,最近很火的國師,我也看過那部電視劇。陸見你讓我幫忙辦的事,我已經和人打好招呼了,”白醫生打量了下季嶼,然後指向和他們所在的建築不遠的一棟房子說道,“那棟樓裏的病人就是你們要接觸的,每天你能在裏麵呆三個小時,等下我會帶你進去交待一聲,以後你就可以直接進去了。”

白醫生簡單兩句說完,又嚴肅叮囑季嶼:“陸見和我說你是要體驗情感,但是這裏麵的病人都非常不穩定,無論怎樣,你都不能單獨和他們待在一起,明白嗎?”

季嶼鄭重點頭,順著白醫生指的那個位置看過去,目光掠過他曾經住過的那棟不起眼的建築時,頓了一下。那裏,有兩道身影慢慢向這邊走近。

季嶼的目光一下子定在了左邊那個讓他覺得極其熟悉的人身上。

那竟然是宛振寧!盡管宛振寧帶著墨鏡和帽子遮住了大半張臉,可季嶼還是第一時間認了出來。

季嶼百思不得其解,程祺死亡時間是在年初,如今已經幾近年尾,大半年的時間過去,一切早已塵埃落定。過去的都已經過去,該處理的也應該都已經處理完了才對,宛振寧為什麼現在還會出現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