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竹林,有霧,淡淡的霧。
自竹林深處,仿佛有人走了過來。腳步很輕,也很穩,踩在竹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人影漸漸近了,一陣輕風吹過,輪廓也漸漸清晰了。隻見他亂發披肩,齊眉處用一條麻布勒著,一身麻衣,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半條手臂。常年的風吹日曬,把他的皮膚染上了一層古銅色,遠遠望去,好似一座青銅雕像。他的手中緊緊握著一把三尺長劍,劍柄是黃銅色的,劍鞘也是黃銅色的。
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那不像是人類的眼睛,是如餓獸般的雙眸。在他的眼眸中,隻能看到兩個字——仇恨!
突然,他停下了腳步,因為前麵的一條人影擋住了他的去路。與其說是個人,不如說是個鬼,因為那人從頭到腳沒有一點人的樣子。那人沒有膚發,布滿血絲、筋脈的肌肉血淋淋地暴露著,胸腹裏的內髒也在收縮、舒張著,甚至還可以看到他森白的骨肋。
那人問道:“西門浪子?”聲音很沉、很悶,像悶雷一般。
“是”自竹林走來的那人回答道,聲音很平靜,未起一絲波瀾。
那人道:“很好。”說罷,便伸手向自己的頸後抓去。
隻聽“格、格”聲響了幾響,那人竟把自己的脊柱硬生生地拔了出來,斜指向地麵。血液,膿水順著脊柱往下滴落,“吧嗒——吧嗒——”在地上聚成一灘。那脊柱赫然是他的劍!而取下脊柱的整個過程,他居然沒有表現出一絲痛苦,沒有發出一聲吼叫,就像是從腰間取下佩帶的寶劍那般容易。
西門浪子也不禁為之悚然,問道:“骷髏人是你什麼人?”
那人低悶的聲音又響起,說道:“是家父!閣下在司空山莊僅一劍就傷了他老人家,在下骷髏子雖不才,也想領教高招。”
西門浪子沒有再問,淡淡地說道:“出招吧!”
骷髏子舉劍刺向西門浪子,看似平平一劍,卻刺得很妙。他這一刺,並未往劍中灌注任何真氣,使得收勢、變招都很容易。且左手托住右臂,正好可以護住心髒的四周。因為他仔細觀察過他父親的傷勢,正是傷到了心髒。若不是司空山莊的莊主司空長風出手相救,西門浪子的劍隻要再往前刺一寸,他父親的身體恐怕早已冰冷。是以骷髏子知道,要想為父報仇,護住心髒是重中之重。
骷髏子的劍刺到離西門浪子七尺遠的地方,兀地頓住了腳步。因為他發現西門浪子並沒有抵擋的意思,為防有詐,便又改刺為繞,以西門浪子為中心,七尺為半徑,繞著他飛速旋轉起來。隻見狂風驟起,似要將周圍的竹樹連根拔起,竹葉隨著風勢,也卷入風中,形成一股旋流,將西門浪子團團圍住。卷流中隻能聽到骷髏子低悶的笑聲,聽來又像號叫,卻不見人影。
西門浪子靜靜地站在原地,長發隨風亂舞,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似乎真的是一尊銅像。隻是他掌中的劍握得更緊了,手背上青筋暴起,似乎隨時準備出劍。
風勢越來越猛,卷流也越來越大。突然,骷髏子一劍刺向西門浪子的後背,出劍之快,猶如一道血色閃電,卻毫無聲響。眼見骷髏子的劍幾乎已觸到西門浪子的脊背,西門浪子忽然彎下了身子,讓骷髏子的劍貼著他的脊背劃過。骷髏子大驚,順勢又鑽入卷流中。西門浪子直起身子,靜靜的等著骷髏子再出手。他的眼睛盯著卷流,手仍緊緊握著劍。
突然,從四周刺出了無數把劍,無數個骷髏子從卷流中鑽出,旋轉著向西門浪子刺去。西門浪子左腳點地,倏地直直向上躍起,骷髏子的劍尖劃破了西門浪子的衣服,卻未傷到他的皮肉一分。這無數個骷髏子忽又變為一個頓在空中,輕輕轉了個身,準備從下方刺向西門浪子。
就在他轉身之際,西門浪子忽地翻身,化為一道寒光,直直刺下,骷髏子還未反應過來,西門浪子的劍已刺入他的心髒。
骷髏子隻感覺到冰冷的劍鋒刺入他的心髒,自劍鋒處,一絲寒意驟生,向身體各處蔓延開來。西門浪子迅速抽出劍,隻有一滴血從劍尖滴落。而骷髏子卻像一灘爛泥,攤在地麵,艱難地喘息著。剛才的那股卷流,漸漸變小,變緩,直到消失。西門浪子站在骷髏子麵前,沒有一絲表情,劍已入鞘。骷髏子的身子不住顫抖,胸口的劍傷處不住地往外噴血。他吃力地說道:“好——好快——好快——的劍!”說罷,便停止了呼吸,連全身各處的筋脈也停止了跳動,內髒也不再收縮,舒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