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小藍沒有回應他,閉上了眼睛。
她的呼吸均勻,可她腦子清醒的可怕,她已經有三天沒有合過眼睛了,可是現在仍舊睡不著。
不過沒關係,她該打針了。
薛三思接過護士遞來的安眠劑,尋了她的靜脈,緩緩推進去。
對於喻小藍來說,世界又嘈雜了一會兒,終於平靜了。
——
林深處找了三天,一直在找被他救過的那個女人。
她實在是太瘦了,身無半兩肉,以至於,他混淆了她的性別。
昨天,他悄悄地去了主治醫生的辦公室,查看了她的病例。
秦安安,女,今年才二十歲,重度抑鬱症患者。
病例上的照片,和她現在一點兒都不一樣,那時候的她對著鏡頭恬靜的微笑,是那麼的美麗。
第三天了,他都解禁了,她卻依舊沒能解禁。
林深處想去看看她。
即使她住在三樓,窗戶上裝有結結實實的防盜窗,門也是被反鎖的,可這些都難不倒他。
別說這種小地方了,他要是想去哪個國家的總統府,也並非是一件特別難以辦到的事情。
這就是他最神奇的地方了。
午休的時間,是整個療養院防備意識最薄弱的時刻。
他悄悄溜出了自己的病房,先溜去了一樓。
一樓的外科醫生周醫生,每到中午,雷打不動的會午休。
他悄悄地進了周醫生的辦公室,穿上了周醫生的白大褂,然後大搖大擺地上了樓。
至於她房門的鑰匙,開什麼玩笑,他這種專業人士,進個門,還需要鑰匙嗎?
一根鐵絲,三秒鍾的時間。
他已經站在門裏麵了,再悄悄地關上房門。
所有的病房都是一個樣,最矚目的就是一張床。
那個女人,很安靜地躺在床上。
他立在床前,很仔細地將她端詳。
長的真是不錯!
別看她現在瘦的,眼眶都快陷下去了,可顏值是還在的。
想想他那天是得有多眼瞎啊,這都能把人家當成男的。
其實這也怪不了他,衣著太過中性化,而且他那天打架,一人打了十幾個警|察,哪個混蛋照著他的眼眶子來了一下,眼睛有點兒充|血,沒看清楚,也算正常。
可這阻止不了他的自責。
想他林深處長這麼大,並不是沒有打過女人,也不是沒有打過這麼好看的女人。
而是,從沒有打過一個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的漂亮女人。
如今,漂亮的女人正睡著呢!呼吸很是均勻。
要不是能夠聽見她的呼吸聲音,他很可能會抬手探一探她的鼻息。
心裏還想著,這麼年輕,怎麼就想不開了呢?
大約是,療養院的生活太過無聊,他就這樣靜靜地看著沉睡中的她,很久很久。
久到,門都響了,他無處可藏。
這是他來到這裏後,犯下的第二個錯誤。
都和這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女人,分不開關係。
——
距那次跳樓事件,喻小藍昏昏沉沉睡了三天,醒來後,接受了各種形式的身體檢查,還有各種形式的心理測試,又折騰了三天,才被放出禁閉室,接受陽光的洗禮。
當然,這種洗禮,必須是有人陪同的。
薛三思陪著她在療養院的小花園裏曬太陽,還不厭其煩地教導她:“秦安安,幸福是什麼呢?幸福其實無處不在,比如說陽光灑下來的時間剛剛好。”
她聽著這話,便眯著眼睛去看太陽,剛好看見從大樓裏晃出來一個身影,好像是熟悉的。
薛三思見她半天沒有反應,順著她的目光去看,緊跟著義憤填膺地指著那人道:“他他他,就是他,偷窺狂,偷偷跑到禁閉室,看了你一個多鍾頭。咱們快走。”
然而,喻小藍並沒有動。
她隻是在想,這人可能並非是什麼偷窺狂。
說不好原因,直覺而已。
恍惚間,那個人已經走到她的麵前了。
此時的陽光正好從他的透頂傾瀉了下來,那金光燦爛的陽光,刺得她一陣一陣的眼暈,根本就看不清那個人的長相。
影約見他的嘴皮子動了動,耳邊便想起了很是清冽的聲音。
“想死,覺得生無可戀?城市裏總是有一群人在無病呻|吟,還有一群人即使受傷了,也隻能躲在角落裏頭哭泣。
你是前一種人,我嫉妒你。”
喻小藍還沒有回神,他又如來時一樣,邁著一雙長腿,消失在了她的視野裏。
想死?
不不,其實一點也不,真的。
掙紮了這麼久,喻小藍在恍惚中想,她好像找到活下去的方法了。
隻是她很快又否定了,那個方法不到萬不得已,她並不想用。
——
又是一晚無法入睡的夜,前半夜還好,後半夜的時候,她焦慮的想要用頭去撞牆。
那種感覺真的壞極了。
一閉上眼睛,滿眼的血腥色,和她媽媽不斷流出來的鮮血一個顏色。
然後腦海裏有一個聲音在說:“沒有一個親人了,還活著幹什麼?活著,看你的父親,和別人父女情深嗎?”
人是不能鑽牛角尖的。
喻小藍就是鑽到牛角尖裏,再也出不來了。
她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雖然她從不承認。
因為秦慧茹是秦山的私生女。
秦山是喻小藍的生父,血緣這個東西,卻不是她不想承認,就沒有的。
不過,那樣的爸爸,能叫爸爸嗎?
她媽剛沒的時候,他總是說“小藍,喻世成為一世的一部分難道不好嗎?媽媽的遺產是你的,難道爸爸的遺產就不是你的了?”
可是等到喻世完美地處理了危急,秦山的願望落了空,他指著她的鼻子道:“我秦山再也沒有你這個女兒。”
媽沒了,爹成了別人的,爹當著那麼多的人麵,說出了那樣的狠話,而不是抱緊了她安慰她:孩子,媽媽不在了,還有爸爸。
那樣的爸爸,已經不是爸爸了。
她二十歲了,不是兩歲,沒了爸媽,也不是不能活。
她也不知道怎麼就……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了。
總覺得心裏有一口氣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人生也好像沒有一點意義了。
沒了至親怎麼辦呢?
那就隻能……再造一個出來了。
她下定決心那樣做的時候,自己沒有嚇自己一跳,而是呼出了一口長氣,忽然就輕鬆了許多。
隻是計劃的實施,還需要做很多的準備工作。
她對自己認識的很清,她不是沒有一點姿色的。
可,那是曾經。
而今,她瘦的皮包骨頭,有什麼美而言呢!
首先,她得盡快把自己養出來半兩肉。
還有那個男人,跑到禁閉室看了她一個小時,這本身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不錯,可他並沒有做其他的奇怪的事情,這也就說明了他並不是個好|色之徒,至少不是那種急|色|鬼,而是一個有原則的人。
對於一個有原則的人,她想在短時間內拿下他,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還需要一些能讓男人很快就動情的“工具”。
療養院與外界的信息不通,這鬼地方,就是弄來一部手機,也根本連不上網絡。
於是,喻小藍又把主意打到了薛三思那裏。
“我要出去兩天。”
薛三思趕忙搖頭,“不行,不行,絕對不行,作為你的主治醫生,我很負責的告訴你,你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
“我也很負責地告訴你,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顧不上死了……真的,我就出去兩天。”
薛三思當然不會相信,嚴肅地擺手,“是嗎?嗬嗬!你猜我會相信嗎?聽過狼來了的故事嗎?”
說話間,還聳聳肩,這真不怪他,真的,就是被眼前的這位給坑怕了。
可喻小藍不怕啊,一回被拒絕,那就再來一回。
喻小藍纏了兩天,纏的薛三思連例行的查房都想繞道走,更別說做心理疏導了。
“你還有完沒完了?”薛三思忍無可忍道。
“我就出去兩天。”喻小藍懇求道。
“是不是我不答應你,我就沒好日子過了?”
“不,你不答應我,我可能又要跳樓了,真的,不是嚇唬你的。”
喻小藍的認真勁兒,還真是嚇了薛三思一跳。
他認真思考了一下,“好了,好了,再信你最後一次。”
療養院是有規定的,沒有醫生和家屬的雙重同意,病人是不可以私自出去。
但秦安安是這裏最特別的病人,不是由家裏人送過來的,她是自己住進來的。
他把這個行為當作了一個重度抑鬱症患者最後的自救。而且她病的起因通過心理疏導知道的,大概就應了那句“沒什麼比看的透徹卻放不下更讓人疲憊了”。
“我希望兩天後,還能看見你。”他也很認真地說,話語間還帶著一絲的憂慮。
“放心,兩天後我一定會回來的。”喻小藍很歡快地跑遠。
真的,很久都沒有這麼歡快過了。
這個時候,她覺得她的路,似乎越走越光明。
有陽光灑下來了,那些個令人恐懼的未知裏,突然出現的一小撮的燦爛,格外的耀眼。
兩天的時間,喻小藍並不準備回家。
她隨便選了一個賓館,住了進去。
什麼事都不幹,全天候上網。
網絡真的是個好東西。
每一個難以啟齒的問題,都可以在上麵獲得答案。
喻小藍以平均每小時的頻率在網上發問,並且不斷搜索著問題的權威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