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林羨餘輕輕地歎了口氣,“也從另一個側麵說明了,我們國家的普法力度太小,普法的方向錯誤,目前看來,中國人的法治精神太過缺乏了。”

“是啊。”蘇予仔細地咀嚼了下剛剛的對話,“也是我們法律人沒有盡到普法責任。”

林羨餘笑:“但很多專家都認為法律是精英權利,沒必過度普法,普通民眾遇到事情,隻需要相信律師就好了。”

“這樣就陷入了一個死循環,民眾不了解法律,所以不相信律師。”陸渝州挑了挑眉,他嗤笑,“我們律師啊,就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那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這句話呢?”霍燃嗓音疏淡,“一個刑事律師真的在法庭上拚命地鑽法律漏洞,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在這種情況下,如果真的無罪釋放了,就說明了法律存在漏洞、檢察官能力不足、或者證據不充分,從這個角度來說也促進了法律完善;但如果被告還是被判了重刑,甚至死刑,那也就更加充分地說明被告所犯的確實是不可赦免的罪過。從這個角度看,律師也盡到了維護正義的責任。”

陸渝州靜默片刻,大笑了起來:“我誰都不服,就服阿燃一張嘴。”

林羨餘故意潑冷水,她哈哈大笑:“說了再多的道理都沒用的,就是一個死循環,民眾隻想要所謂的結果正義,更準確來說,這個結果正義指的是符合他們內心認定的結果。所以這一切的前提就是民眾的心裏已經有了自己認定的真相,他們很固執,覺得法官判斷不出謊言真假,但是他們又很自信,覺得看了幾條法條、幾篇新聞、閱讀了不知道多少手的資料,吸收了不知道是誰的觀點,就覺得自己已經比法官看得深、看得遠、看得清真相了,隻要結果和他內心認定的不一樣,他們立馬就張口指責:這不是真相,這不是正義,你們黑幕,你們喪盡天良!這些人完全就是唯心主義者,他們沒辦法在庭審之前保持客觀的中立態度,亂下結論,甚至還會造謠新的點,偏偏他們無知還自信膨脹,無理還自以為占據道德製高點。”

蘇予在心裏歎了口氣,她眉心擰了下,目前這樣的局麵的確是可悲、可笑又荒謬。

林羨餘過來律所,本來是想談談江寒汀的案子,但目前能得到的資料太少。

霍燃說:“下午再去法院一趟,看看補充的卷宗情況。”

陸渝州也很忙,他看了看表,說:“我也去工作了,幾個實習生也差不多要來了,我帶他們去一趟法院,最近年關到了,法院也忙得腳不沾地,上次過去取卷宗,說法院打印機壞了,沒辦法複印打印,還在維修,書記員都在手抄庭審記錄,最後我就讓實習生一起幫忙抄了。今天上庭,正好帶帶他們去看看情況。”

林羨餘也回法庭工作了。

*

中午,霍燃和蘇予正在樓下的潮汕牛肉店吃飯,蘇予點了一份牛肉腸粉和一份牛肉丸湯,霍燃跟她點了一樣的東西。

蘇予以前在南方生活過,飲食方麵偏向南方,霍燃和她在一起後,慢慢地也習慣了南方的飲食習慣,甚至他還學會了不少南方菜。

蘇予垂著眼,輕輕地咬下了牛肉丸。

霍燃放在桌麵上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

屏幕上閃動著的是陸浸的名字。

蘇予抬眸,盯著屏幕。

霍燃骨節分明的手拿起了手機,眉眼沒有多大的變化,手指劃過屏幕,將手機放在了耳邊,淡聲:“陸浸。”

蘇予離霍燃很近,她能清晰地聽到從手機裏傳出來的陸浸嗓音,帶了焦急:“燃哥,謝申死了。”

什麼?

蘇予下意識地擰起了眉頭,眉間的折痕深深,她眸光定住,抬起眼皮,看向了霍燃。

霍燃也轉頭看她,眼眸裏含著凜冽。

陸浸舒緩了一口氣,語氣似乎克製地平複了些:“謝申死了。”

蘇予握緊了手上的勺子,牛肉丸在勺子上滾動了下,掉進了牛肉湯裏,她眉目間的情緒怔怔的,輕輕地問了句:“謝申不是早上才從看守所回到家裏麼?”

“謝家現在應該在盡力封鎖消息,但消息也鎖不了多久了,早上就有線人看到謝家叫了家庭醫生,然後匆匆忙忙地開了車,去了醫院,我讓人幫忙打聽,剛剛得到消息,是謝申自殺在醫院搶救無效,已經去世了。”陸浸的語速很快。

蘇予的腦海裏一片空白。

她愣了好幾秒,思緒停了許久。

謝申死了?還是自殺了?謝申怎麼會自殺?為什麼自殺?又如何自殺的?謝申之前的行為就很反常了,但他為什麼會突然自殺?

蘇予想到了盛晚的遺書,盛晚是自殺的,謝申卻說盛晚是他殺的。

她放下了勺子,眉心重重一跳,像是有什麼東西要破土而出,她心跳的速度也很快,她盯著霍燃烏黑的眼眸,抿緊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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