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璟作惡的事例,不勝枚數,打人,砸店,幾乎隔三差五上演。如今隻要一說起他,就令許多人噤若寒蟬。總歸,隻要是周二少爺出沒的地方,知道的人都會自動退出三丈遠,生怕不小心惹到了這位祖宗,小命不保。
周子璟作惡多端,無人阻攔,自然是因為背後有個周家做靠山。周家如今當家的周子玨,是個連知府都不敢怠慢的厲害人物。周家在他手上積累的財富和勢利,足夠抵得上半個城。周子玨早就放話出去,他這個弟弟在外做什麼都由他擔著,唯一底線就是不能讓他受半點委屈。有了他這句話,誰還敢和周子璟對著幹。
當然,除了這一點,人們怕周子璟,還有另外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周家二少爺是個貨真價實的傻子。
據說周子璟原來並不傻,大概十來歲時,同父母一起外出遊玩,坐船突遇大風暴,翻了船,他爹娘為救他丟了性命,而十歲的周家二少雖然撿回了一條小命,卻腦子進多了水,傻了,永遠成了五六歲的稚兒。
有時候,霸王並不可怕,至少還能有話好說,如果說不通,還能去官府理論。就算官府沆瀣一氣,實在有理無處說,還能想辦法攔下欽差大臣喊冤告狀。
但這霸王如果是個傻子的話,那麼以上一切都毫無意義。
周子璟三年前打殘過城中張員外的公子。張家也是大戶之家,自然氣不過,想要去官府討個說法。但是人家周家當家的大少爺直接放話,你要告到皇上那裏也是沒用的,誰讓你家公子明知道周家二少是個傻子,還去招惹!
這件事,後來以周家給了張家一筆錢做賠償而不了了之。
這就是為什麼周子璟是霸王中的霸王。霸王不好惹,脾氣暴躁的傻子霸王更是惹都不能惹。
月鸞深知此理,所以從來不敢怠慢,每回他一來,就像是伺候大爺一般招待他。
話說,自打兩年前,周子璟不知怎麼陰差陽錯來到李記麵鋪,一口氣吃了三碗麵之後,便開始隔三差五來這裏吃麵,依舊是一口氣吃三碗。加上他每次都是丟下一錠銀子,從不等找零,就揚長而去,這周子璟也算是月鸞的大顧客。
見兩個二流子離開,周子璟進來,月鸞握緊菜刀的手,總算鬆了下來。趕緊折身到桌前收拾:“周二少爺,您請坐,我馬上給您煮麵。”
周子璟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單獨在一張桌前坐下,其餘三人站在門邊候著,若是有客人來,看到這陣勢,自然會識趣地走開。倘若遇上不識趣的,也會被周子璟的人或者周子璟自己弄得識趣,之前那位被扔出去的地痞,就是範列。
總之,周子璟一來,這巴掌大的小鋪子,必然要清場。月鸞聽說過,這位傻子少爺,頂不喜歡和人相處。
月鸞一邊在灶台前煮麵,一邊偷偷瞄了幾眼周子璟。心中不免唏噓感歎,如果這周家二少,就這樣坐著坐著不說話,不知道的人誰會想到他是個傻子,怕不都當他是翩翩佳公子,不知多少姑娘會芳心暗許。
月鸞將煮好的麵,端在周子璟米麵前,柔著聲音道:“周二少爺,您慢慢吃。”
周子璟拿起筷子,含糊唔了一聲。但是吃起來,卻當真是一點都不慢。月鸞給站在灶台處,看他埋頭呼哧呼哧的模樣,實在有些不忍直視。
不出片刻,一碗麵已經被周子璟連湯一塊消滅,幾乎就是一口長氣的時間。
他放下碗,抬起頭,含含混混道:“還要。”
月鸞趕緊又端上一碗:“好的。”
放下麵時,看到他糊了一嘴的麵湯,實在與他那張俊臉相違和,不由得抖了一抖。但瞥見他那三個孔武有力的壯士,又默默走開了。
吃第二碗時,周子璟的速度已經降了下來,嘴巴周圍的麵湯,則擴散到了前胸襟,質地上乘的紫色錦衣,不幸染上了幾團湯湯水水。而這位大爺卻恍若不知。
月鸞好幾次想上前幫他擦擦,但想到這是個喜怒無常的傻子,隻得硬生生忍住。她坐在灶台前,撐著腦袋,看著那傻子哧溜哧溜地吃著自己做的麵,好似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心中竟然生出了一點自豪感。
別的不說,至少這個傻子是真心實意喜歡她做的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