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出於愛屋及烏的原因,也許是因為紅飄帶是老幺的緣故,也許是因為紅飄帶脊背上那條與眾不同的棕紅毛帶格外逗“人”喜愛,雙色鬣在所有的幼獅中,很明顯地最偏愛紅飄帶,感情傾斜,政策也傾斜。
在紅飄帶的記憶裏,雙色鬣很少有好臉色給其他幼獅看,但對它卻一貫慈祥。小時候整個獅群隻有它有膽量在雙色鬣進食時跑過去偷一嘴,也隻有它敢在雙色鬣睡覺時爬到雄獅的背上戲耍鬧騰。
有一次,它騎在雙色鬣的脖子上,覺得雄獅嘴角邊的胡須又白又亮,蠻好玩的,含在嘴裏還可當牙簽呢,正玩得高興,冷不防小屁股一歪,從雙色鬣的脖頸上滑下來,要命的是,它嘴裏還咬著雙色鬣的胡須來不及吐掉,噗的一聲,三根胡須給拔了下來,疼得雙色鬣平地躥起一丈多高。即使如此,雙色鬣也沒把它怎麼樣,隻是用尾巴在它小屁股上象征性地抽了兩下,就算完事了。
毫不誇張地說,紅飄帶是在蜜罐子裏泡大的,從小嬌生慣養。寵而嬌,嬌而矯,矯而驕,驕而橫,驕橫這個詞,就是這麼來的。它長到兩歲半了,從沒受過委屈,做夢也想不到雙色鬣會把它趕出獅群,而母獅安琪兒竟然默認雙色鬣的做法,這對它來說,不啻是個晴天霹靂。它不相信這是真的,它懷疑這是在做噩夢,它咽不下這口窩囊氣。它驕橫慣了,才不怕雙色鬣呢,所以它又跳過邊界線回來了。
紅飄帶四爪剛剛落地,雙色鬣便凶神惡煞地撲了上來。
對雙色鬣來說,紅飄帶在眾目睽睽之下,又跳過小河溝來,無疑是公然違抗它的禁令,是對它絕對權威的嚴重挑釁,是可忍,孰不可忍?
是的,它曾喜愛過紅飄帶,或許至今仍保留著一絲難以割舍的柔情。假如需要“驅雄”的僅僅是紅飄帶一個,它或許可以放寬政策,再讓小家夥在獅群裏待一段時間。但現在事情涉及到五隻半大雄獅,它若允許紅飄帶重返獅群,其他四隻半大雄獅必然會以紅飄帶為榜樣,也滯留在獅群不肯走,這不僅會嚴重損害它的威望,也嚴重威脅它的統治地位。
要政權還是要兒女情?當然是要政權!響弓沒有回頭箭,必須硬起心腸,嚴懲紅飄帶,不讓“驅雄”計劃流產。
紅飄帶見雙色鬣撲過來,就勢躺倒在地,打滾撒潑,嗚咽哀號。以往它這樣做,雙色鬣和母獅安琪兒立刻就會妥協讓步。但這一次,效果好像不怎麼理想,母獅安琪兒無動於衷,而雙色鬣則撲擊勢頭不減。
紅飄帶疑心是自己打滾撒潑得還不夠,剛想變本加厲,雙色鬣已經壓到它身上,容不得它掙紮,一口咬在它的後腿上。它隻覺得四枚堅硬的東西像尖刀一樣刺穿皮膚,絞碎肌肉,鉗住了骨頭,撕心裂肺般地疼。它忍不住大聲慘叫起來。
這可不是什麼象征性的懲罰,也絕非長輩對淘氣的晚輩有節製的教訓,這完全是一種打冤家似的噬咬,對仇敵血腥的殺戮啊!紅飄帶拚命滾動,才將自己那條後腿從雙色鬣嘴裏掙脫出來,但已經皮開肉綻,鮮血淋漓了。
雙色鬣眼裏閃著寒光,麵目猙獰,殘忍地用舌頭磨著蘸滿獅血的牙齒,陰森可怖地低吼一聲,身體後傾,眼看又要像座小山似的撲將上來。
紅飄帶終於清醒過來,耍無賴已經不靈了,假如再賴在這裏,不被活活咬死,也起碼被咬斷腿骨或脊梁什麼的,變成一隻殘疾獅。賴在家園,是死路一條,那還不如逃到荒漠,尋找一條生路呢。它悲吼一聲,轉身又跳過小河溝去。它的一條後腿雖然被咬得不輕,但沒傷著骨頭,倒並不妨礙奔跑跳躍。
黑鬣毛等紅飄帶一落地,立刻轉身向莽莽荒原逃去。連最受寵愛的紅飄帶都無法使雙色鬣回心轉意,還差點被咬斷腿骨,那麼,可以斷定,雙色鬣獅群的大門真的永遠對它們關閉了。家園變成了地獄,變成了血腥的刑場,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雙色鬣是變態的惡魔,但願這輩子也別再見到它了。
五隻半大雄獅喪魂落魄地朝荒原深處逃竄,不一會兒就消失在遙遠的地平線盡頭。按照獅子的生活習性,它們將一去不返,永遠也不會再回到雙色鬣獅群的領地來了。
大千世界,茫茫宇宙,浩瀚草原,神秘叢林,等待這五隻半大雄獅的究竟是生,是死,是禍,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