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鶴景揚側頭,冷冷看著麵前的男人:“如果我說,不放呢?”
沈舟的臉下一秒就扭曲了:“不!”
許微瀾雙腳忽然騰空,到了一個點後就是失重的感覺。除了風聲依稀還聽見一句懶散的,仿佛所有生命不過螻蟻的戲謔:“好,我放。”
隨即的槍響變成了風聲,才意識到原來跳樓的感覺是這樣的。
風吹得眼睛睜不開,身體就像是狂風中的一粒沙石。她甚至摸不透哪裏是地麵哪裏是天空,世界顛倒思路暫停,腦海裏一片空白。
像是什麼也沒法想,又像是許多畫麵在眼前回放。
有爸媽,有朋友,有沈舟,有快樂,可更多的是遺憾和放不下。
許微瀾在等待最後的那一刻,卻感覺有人在攬上了她的腰。她猛地睜眼,身影纏上,在高速下墜的過程中將她的後腦勺緊緊壓入懷裏。
鮮血的味道裏夾雜著熟悉的氣息,沈舟的聲音仿佛帶著讓人鎮定的魔力:“對不起啊,讓你害怕了。”
於是她乖乖閉上眼睛:“我們都會沒事吧?”
回答她的隻是一聲笑。
眼淚滑過許微瀾的眼角。
沈舟是想帶著她一起往上的,可是他卻發現氣海已經快枯竭了。幾次竭盡全力的嚐試,卻發現已經無力拖著兩個人從高速砸下的瞬間躍起。躍起的最後還是會墜落,落地那種滋味他自己承受就好。
於是在最後幾層樓的高度時,許微瀾聽見他的一聲壓抑的低吼,下墜變成騰空,下一秒背就落在工地搭起的防高空墜物的綠色紗網上。墜落停止,她仰頭還沒來得及睜眼,也在下一秒就聽見一串嘩啦巨響。
沈舟終究成功了,把她托了起來,自己卻收了反作用力錯失最後的機會。
仿若重物墜地,那一聲沉悶聲響很清晰。
許微瀾睜開眼睛,眼睜睜地看著天空,手指抓著網,仿若失去了所有的感覺。
警車來了不少,救護車也來了。上麵的情況她不知道,而下邊是什麼樣子,她也不知道。許微瀾躺在第七樓的網上,被寒風吹得慢慢失去體溫,有那麼一瞬間就想這麼自暴自棄了。
可最終理智回來,她用力張嘴,用沙啞又微弱的聲音喊出第一句:“救命。”
原本要走的救護車很快發現了她,消防隊也來了,將許微瀾從外邊抱了進來。
“心率多少?”
“顱壓過高!”
“瞳孔對光反應很小,渾身多處骨折,肺部肝髒有不同程度的損傷,體內出血嚴重!”
許微瀾麻木地跟著擔架車走,腦袋裏渾渾噩噩,走到一處就被一群人拉回來。她再抬眼,“手術中”三個字亮起,才意識到沈舟已經被推進了手術室。
有人來了又走,好幾個要扯她去治療。
她卻露出個詭異的笑:“你看我像病人嗎?”
除了臉色慘白,頭發很亂以外,許微瀾身上確實沒有其餘的傷。
當她獲救在醫院的消息放出去後,認識她的所有人都趕了過來,Tina再也瞞不下去將事情說出,許父和許媽媽趕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女兒很平靜地站在手術室外。
是的,平靜。
沒有任何哭鬧,甚至沒有流淚。
許媽媽抱著許微瀾:“瀾瀾,難受就哭吧,你這樣媽媽看著心疼。”
許微瀾搖頭:“沈舟還在堅持呢,他還活著我為什麼哭?”
許父理智些,問外邊等著的警察情況:“沈舟怎麼樣了啊,凶手抓到了沒啊?”
“行動組已經將他擊傷打了強製鎮定,這會在軍區醫院治療。”
“他是個殺人犯,為什麼不殺了他!”
許媽媽受不了,許微瀾卻比了個噤聲的動作:“媽,小點聲。”
“誰是病人家屬?”
外邊的護士喊了聲,許微瀾站起來:“我。”
“病人情況很不理想,這裏是病危通知書,麻煩您簽一下。”
許微瀾垂眼,拿筆的手很緩。她的手忽然開始顫抖,最後將筆扔掉將那張寫了情況的紙捏作一團。
拚盡全力,隻說了兩個字:“救他。”
“您的心情我們可以理解,哪怕有一絲機會我們肯定會全力搶救,是這個是必要程序,病人現在顱內受損嚴重,腦幹反射幾近消失,這樣的情況確實需要你直視。”
許微瀾沉默,深吸一口氣,站得筆直:“幾近消失說明還有。沈舟在裏邊努力的活,我隻想你們全力去救他,而不是讓我簽這個。”
許媽媽一下就哭了:“瀾瀾你別這樣,媽媽看著難受。隻要有點問題醫院都會發給你簽的,你就簽吧。”
許微瀾仿佛倔上了,怎麼也不動:“救他,哪怕他癱了殘了,我也要。”
許父歎了口氣,瞬間仿佛老了十歲。
手術室的燈卻滅了,許微瀾盯著那三個字一直看,這一刻臉色卻瞬間灰敗。
這麼快,這麼快……
醫生走出的刹那她就後退幾步,仿佛所有的生命也跟著這一下全部溜走。
她捂著胃忽然開始幹嘔起來。
“瀾瀾!”
“微微姐!”
“對不起,真的已經盡力了。”
許微瀾像是沒聽懂似的看著他:“醫生你怎麼出來了,沈舟很厲害的,求求你們別放棄。”
“真的對不起。”
她猛地就哭了,尖叫出聲:“我要的不是對不起三個字!”
“腦死亡,你們去看看吧,24小時反複測試腦幹無反應時……我們來撤除呼吸機。”
許微瀾忽然成了護孩的猛獸,衝到手術室前張開雙手:“不,你們不可以!”
麵對這樣的情況,醫生們很無奈。
“誰說他死了?”
一聲如同在沉寂的氛圍裏炸開,人群散出一條道,一身唐裝的君莫愁麵色冷厲。
“讓開。”
一直守在這裏的警察皺眉:“你是誰?”
許微瀾眼底燃起了希望:“讓他進去!”
“他是誰?”
“不行,你不是醫生,你也沒消毒不能進去。”
君莫愁一把推開攔著的人,嘴皮掀起:“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