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喜蝸牛舍,兼容燕子巢。”(李商隱)
“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燕子啄春泥。”(白居易)
“卷簾燕子穿人去,洗硯魚兒觸手來。”(韓屋)
“昔日王孫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劉禹錫)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晏殊)
從古至今,寫燕子的詩文數不勝數,人們對燕子的喜愛可見一斑。是啊,燕子嘔心瀝血地壘巢,成雙入對,生兒育女,如膠似漆的情態,怎不撩撥人心?燕子的貌態和習性,不僅給人們帶來審美愉悅和靈感,更在思想和倫理上激勵和提攜人心。南來北往的疾行之色,給燕子披上了一抹吉卜賽氣質,你可感受遊民的動蕩與顛沛,也可領會人生的詩意與遼闊。
在水鄉老家的舊宅,每到春暖花開時,就有一對燕夫妻像回娘家一樣,從遙遠的南方飛入我家。它們把去年的窩稍微整修一下,銜回幾根草“掛紅”後,就忙著下蛋、孵蛋。待雛燕破殼後,燕夫妻飛進飛出,家裏充滿了溫馨的呢喃聲。從記事起,隻要說到鳥,我家人就說慣了一句話:我家的燕子。
後來舊宅拆了,我也住進了縣城的樓房,新家裏再也沒有燕窩,心裏空落落的。有幾回,老家的燕子飛入我的夢裏,我才又聽到那久違的呢喃。我想,這輩子再也不會與燕子親密接觸了!
聽起來難相信,講起來是奇聞!
2001年,我住進一幢新樓的三樓。2008年3月下旬,一對燕夫妻來我們小區飛來飛去好幾天,我就在家裏的涼台上看著,為它們找不到地方壘窩歎息。有一天,我在樓下車庫門口站著,這對燕夫妻忽然飛到我的頭頂上方,當著我的麵,將銜著的泥在我車庫門外伸出的樓板掛邊內“奠基”,我真是喜出望外!以後的日子裏,燕夫妻銜泥不停,壘窩不止。我幾次抬頭清楚地看到,燕子用“頭力”將銜的泥在缺口處使勁往下“按”,以保證工程質量。
窩的位置不算高,但遮風避雨,且相對隱蔽,路人不易發現。
既然燕子能在樓板下壘窩,那別處肯定也有。於是我作了調查,誰知,偌大的小區,同樣結構的地方,竟然就隻有我家這一個燕窩!其實較真起來,燕窩不完全屬我家,隻是離我家車庫門最近而已。雖然沒有作DNA鑒定,從它們飛行的姿勢和招呼聲,特別是它們與我的“托熟”,我隱約地覺得,這對燕夫妻十有八九是我家原來燕子的後代。屈指一算,30多年過去了!
兩口子壘的窩與老家梁上的差不多,形狀像半個漏鬥。我想,下麵它們就該銜草“掛紅”了。豈料,這才是工程的一半。它們把窩沿向上向外擴展,最後在相互垂直的水泥麵下,壘成了一個口朝上的“舀水瓢”。窩口留在“瓢”的把手處,很小,隻能供一隻燕子出入。有生以來,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燕窩。
我把這個燕窩與老家的比較,發現有5個不同點。一是地點不同,這個燕窩在樓板下,老家的在屋梁上,以致我在老家時,常見的是燕子的白肚毛,而現在我在家(三樓),常見的是燕子的藍黑脊毛;二是高度不同,這個燕窩不高,離地麵僅2.5米,老家的離地麵約5米;三是依附的質地不同,這個燕窩依附水泥板,老家的依附木頭梁;四是泥質不同,這個燕窩是沙壤土,老家的是粘土;五是形狀不同,這個燕窩像舀水瓢,出口小,老家的像半個漏鬥,出口大。
這樣一對比,這個窩是這對燕夫妻針對新情況解決新問題,在老祖宗傳統壘窩技術的基礎上創新的,而沙壤土的材料必然要耗費它們更多的唾液啊!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燕也如此。正當燕窩壘成準備掛紅時,“舀水瓢”從樓板頂上掉下來,隻剩下半個漏鬥形的基礎!兩口子發出哀鳴的慘叫聲,我能知道那哀鳴的內涵:今年,它們再也沒有足夠的力氣和唾液壘窩了!果然,兩口子無奈地留下“半拉子工程”走了。
我把地上的窩泥掃起用天平稱重,再估了“遺跡”的重量,兩者相加得出窩泥重1500克,而平均每個小“泥磚”重0.25克,這樣一算,兩口子用口製作了6000塊小“泥磚”!辛苦勞作化為烏有,我為兩口子惋惜。
明年兩口子還會來嗎?每當看到燕窩“遺跡”,我就念叨。
2009年的春天比常年來得早些,來了,我又看到了兩口子忙碌的身影。十多天功夫,窩修好了,與上年的一模一樣。
掛紅、下蛋、孵蛋、哺雛,小窩裏生機勃勃——幸福的家庭都是相同的。
畢竟是沙壤土,舀水瓢一樣的燕窩又掉下一些小“泥磚”,出現了三個洞。我與妻急事急辦,趕忙用水調泥,反複攪拌以增加粘性,把洞補好。還好,直到秋天,它們一家遠征去南方,窩還好好的。
今年的花兒又開了,我家的燕子啊,你們離家還有多遠呢?
2010年3月27日
野鳥日記
我家涼台的窗罩是半封閉的,東邊窗常年不怎麼開,放著十幾盆花。蘭、君子蘭、蘆檜、仙人掌、晚飯花等,平常鬱鬱蔥蔥,一到春天姹紫嫣紅。
2009年3月下旬,我正坐在涼台上讀厚厚的《中華民族抗日戰爭史》,2隻野鴿來我家窗罩,考察了一番,飛走。第二天就忙著銜草放在一個有泥無花的盆裏。還沒放多少,雌鳥就蹲在上麵不動。雄鳥銜來草,它就用嘴接著,放到身下。
一天,2隻鳥都不在,我一看,啊,2隻蛋!從此,我在看書之外,開始了每天的觀察記錄,而“看鳥”也成了9歲孫女每天的必修課。
3月30日,開始孵蛋。
3月30日~4月11日,窩中不離一鳥孵蛋,一鳥在外(取食)。輪換時常銜草回窩。
4月12日,一小鳥出,有拇指頭那麼大,像一個小黑肉疙瘩。孵化時間14天。
4月12日~15日,每時每刻都有一隻大鳥在巢。4月13日下雨,從外麵回來換班的鳥,身上被雨淋濕了。第一次看到雛鳥取食,方法是,將1厘米長的喙插入大鳥嘴中,大鳥身體上下劇烈抖動,將食物反哺給雛。4月15日太陽好,上午大鳥腹下的小鳥不斷伸出嘴。下午15:55,聽到遠處一聲鳴叫,窩內鳥即起身飛出,一鳥來換班。又見哺雛。南風大了,大鳥的尾毛被吹開,身體一顛一顛的,它就將身轉180°,讓頭對著風。17:30我將塑盤放到了“鳥盆”下,以防雛墜落。操作時,大鳥不理解,羽毛倒豎,嘴啄,猙獰可怕。我不由得想起小時候,一個夥伴上樹掏喜鵲窩,一隻喜鵲從高空垂直向下,把樹下的另一個夥伴頭上啄了一個洞。
4月16日,細看,因身下有雛,大鳥不是整個身子“壓”著,而是“浮”著,可想這種姿勢是很吃力的。下午14:08→14:26,巢內無大鳥,曆時18分鍾,這是自孵化以來(18天)的首次。近看,另一蛋已破,雛夭折蛋中。至此方知,這是一個有獨生子女的3口之家。雛鳥見風長,身上有絨毛,才5天,已幼兒拳大,足有剛出生時的5倍!
4月17日~4月19日,自從前天放塑盤後,鳥看我的眼神少了些“警惕”,多了點“柔和”。同在涼台,我讀書,它閑坐,偶爾抬頭,它一直看著我。這2天每次哺雛時間較前明顯加長,看到大鳥喂食時多次用力將胃中食物上升,令人感動。無論晝夜,都有一隻大鳥在窩內守護小鳥。4月19日夜,大風大雨,妻用大紙盒給鳥窩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