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年三月三十日,淩晨一點三十七分,我在黑暗的出租房裏看著小電影。
我叫方袈,南方海邊人,說話帶著被網上瘋傳調侃的口音。二十三歲的年紀說不上成熟,但也老大不小了,靠著家裏的補貼和做遊戲直播的些許底薪過活,像個沒有追求的屌絲,又或者說就是個“擼sir”。
這麼簡單的說明也許會被許多人討厭,那麼我或許該更為深入地介紹下自己:
男,高度近視,從小學三年級起開始了終日與眼鏡為伴的生活;個子不高,一米七出頭,不至於被看扁但也常常要抬頭看人;體格是一如既往的精瘦,小時候因為父親和大伯的關係,在家裏練過幾套拳,但是長大後忘得一幹二淨,騰出的腦容量都用來裝遊戲裏的技能跟裝備,現在我能清楚的默背某件裝備的屬性數值,但卻做不出任何一個拳路動作。
現在,是不是能多少接受我了?不接受也沒關係,因為連我自己都常常討厭自己。
在黑暗中對著屏幕上白花花的肉,我並沒有想得太多,更像是例行公事一樣,將多餘的精力釋放出去,這樣能睡得更香甜死沉一些。
已經星期一的淩晨了,但總會讓你覺得星期天還沒過去。日夜的流轉對現代人而言越來越變得充滿可塑性,你經常會在第二天的淩晨過著前一天的生活。
我扔掉紙巾,打了個哈欠,將耳機放下後,聽到外麵樓道傳來高跟鞋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清晰回蕩,由底層逐級向上,來到了我所住的二樓,再上到三樓,接著是鑰匙入孔的聲音,然後進屋,清脆的鞋跟聲就踏在我天花板的上麵,最後消失,應該是換上拖鞋或者幹脆赤足。
我經常在半夜聽到這個聲音,也推斷住在樓上的鄰居應該是個晝伏夜出的女人,但是我從來沒碰到過她。有那麼幾次,我都想在這個腳步聲響起的時候開門去樓道看看她的廬山真麵目,但是總有那麼一種尷尬在束縛著我的舉動。
畢竟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特意開門去看一眼別人長啥樣,總覺得是件很變態的事情。
關掉電腦,洗澡,完後將燒水壺中最後一點點水喝掉,帶著一身疲憊進入夢鄉。
我怎麼都猜不到,第二天將爆發的災難。
淩晨兩點四十九分,我將拿起看時間的手機放下,重新閉上眼睛,試圖再次入睡。之所以醒來,是因為樓上發出了一陣不和諧的聲音,似乎是床或者桌子在劇烈震動,在地麵上摩擦出尖銳的響聲,同時又時不時敲擊著牆壁,這太像是某種雙人運動,不得不令人浮想聯翩。
我靜不下心,幹脆專心聆聽起那些聲響,就當是免費體驗立體聲環繞效果。
很讓人感到詫異的是,樓上還發出人的低吼,跟島國片裏的叫聲完全不一樣,而更像是動物的嘶喊,隻不過十分低沉,是由嗓子深處靠後脖子的地方發出的共鳴。
聽著聽著,竟然再次睡著了,看來樓上很持久。
第二天我迷迷糊糊睡到中午十一點時候才醒來,期間其實陸續醒過幾次,但基本沒有留下任何太大的印象。十一點的時候,其實我依舊十分疲倦,但是出租樓裏開始有一些不尋常的動靜,讓人再也沒辦法睡下去。
有人大叫,有人大聲說話,整個樓道變得十分喧嘩。我住的這棟出租樓是民房改的,隔成了類似賓館的小間,可以短租也可以長住,因為位置比較偏,所以住客也很少,但是此時似乎整棟樓的人都聚集在樓道中似的,讓我感到些許不安。
喧嘩中又聽到房東操著地方口音,喊道:“沒似(事)沒似(事)!不要看了!不要看了!”
我起床,從地上撿了件牛仔褲套上,然後披了連帽風衣,開門出去看看究竟。
直覺告訴我,肯定跟昨晚樓上那陣翻雲覆雨有關係。
果不其然,住客們都聚集在三樓的狹小樓道中,水泄不通,熟的人在相互議論什麼,其他人則好奇地探頭探腦,擠著往我樓上的那個房間走去,仿佛裏麵裝著什麼天大的秘密似的。
有個大個子秉著一股古道熱腸的八卦之心,一邊問其他人裏麵發生了什麼,一邊死命將人往兩邊擠開。
我見準時機跟在他後麵,能夠輕鬆穿過人群,來到三樓走廊,並挨近我樓上房間的門口。隻見房東在門口攔著,許多人扒在門沿上朝裏張望,指指點點,麵露懼色卻帶有絲絲看好戲的興奮,原本就狹窄的走廊被這麼幾個人一堵,變成了完完全全的死胡同。
大個子似乎平時跟房東挺熟,拉開了那些圍觀的人,占據了一個好的觀看位置。
由於身材不高,我的視線基本被大個子攔住,透過他的身體與房門之間的空隙看進去,房間裏麵並不算雜亂,鋪著珊瑚色的地毯,牆上的掛鉤晾著兩件女式內衣和長襪,看不到裏麵有人,從這個角度也看不到房間裏側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