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太炎1935年演講《論讀經有利而無弊》說:“夫讀史之效,在發揚祖德,鞏固國本,不讀史則不知前人創業之艱難,後人守成之不易,愛國之心,何由而起?”可見隻有多讀曆史,才能更讓人激發愛國心。

李大釗則把全民學曆史作為一個時代進步的征兆,他的《史學要論》說:“研究曆史的趣味的盛行,是一個時代正在生長成熟,正在尋求聰明而且感奮的對於人生大觀的征兆。”

曆史是什麼?曆史是一座永不落幕的旋轉舞台,許多人物、事件會重複出現。但是,舞台下的人在當看客的時候往往不吸取舞台上的人的教訓,於是,當他們成為舞台上的演員後,便重蹈台上人的覆轍,從而再被台下人看笑話,尤其是中國曆史,就在這不斷循環悲劇的情況下走到了近代。

丘吉爾說:“曆史猶如一位老人,帶著一盞閃爍的燈,沿著過往的陳跡踉蹌前進,試圖重現它的情景,再次響起它的回聲,用黯淡的光激發昔日的感情。”

羅賓·W·溫克在《曆史的價值》中說:“控製曆史和控製如何寫曆史的人就控製了過去,而控製過去的人就控製了現在。”民主國家記敘真實的曆史以啟迪現在生活,從而創造曆史。專製國家虛構過去的曆史以維持現在統治,終將沒有未來。

那些曆史罪人仿佛貪心的禿鷲,而為了掩蓋這些曆史罪人而生的曆史記錄者與為了真相而生的真正史家又好像互相用黃金舌頭攻擊的蛇,使曆史真相欲蓋彌彰,撲朔迷離。

曆史無法厘定,好像無法解開的長鏈,無論如何,許多細節無法掌握,而我盡我所能還原清朝曆史真相,至於還原得如何就看我的水平了。

曆史是零碎的,是無數個日日夜夜物換星移的片段。曆史是完整的,沒有任何人能超出曆史外,不在曆史中,所以每個人構成了曆史的每一個瞬間。曆史是複雜的,光榮與夢想,生與死、愛與恨、光明正大與陰謀詭計交織在一起。曆史是簡單的,尤其是中國曆史,簡單到用一治一亂就可以概括。

曆史事件猶如過眼煙雲,所有的心酸榮辱都早已定格為曆史的陳跡,化作曆史的塵埃。商場、官場、情場、考場、戰場,曆朝曆代哪個場不是充滿著勾心鬥角、爾虞我詐?說到底,這些場上的爭鬥都是男人的遊戲。金錢、官位、美女、名次、戰果則是這些場最後角逐的成績。然而無論在哪個場春風得意,最後終究逃不過進入墳場的命運。

曆史隻有當人們認真沉湎於它的具體環節時,它才顯得宏大而崇高,而且當人們淩駕於高高的天宇之上俯瞰曆史時,曆史就變得漸漸模糊了,因此,鄙人寫曆史是腳踏實地來還原,而不是僅“觀其大略”。

曆史雖有莊嚴的麵容,卻很難抵擋貌似合理的推論,仿佛坦白的掩飾,形同鐵證的偽造,看似真實的假象。曆史因人們的輕信而成為定論,因時間的流逝而難以還原,因政客的無恥遮掩而謬誤百出,因曆史學家的膽小而缺乏真實,結果曆史所遺落的往往是社會進程中最關鍵的秘密,尤其是曆史轉型時期,秘密最多,因為在這個時期,前朝失敗者來不及記錄曆史,就退出了曆史舞台,新朝的勝利者為了彰顯自己政權的合法性而肆意醜化前朝,明末曆史和南明曆史就是這樣一種情況,《大清棋局》第一冊和第二冊做的就是撥開迷霧還原這兩段曆史真相的事情。

為了還原曆史真相,本書在寫作過程中一方麵把曆代皇帝的《清實錄》《起居注》部分禦批等資料看了一遍,有了史料學的基礎,另一方麵,如果完全按照清朝浩如煙海的官修史書、檔案資料的記載,其實又未必能夠完全得出正確的結論。就比如假如隻根據道光朝的實錄來看鴉片戰爭,就會發現清朝壓根兒不知道沿海多地出現的敵人其實都是一股敵人——英軍。基本的格局把握錯了,那麼其他一切都是白搭。寫作曆史,首先要根據大量史料來構建正確的史觀,在正確的史觀指引下再讀更大量史料,由量變到質變,這才有意義。比如一個學人文類學科的碩士,如果在他眼中還是覺得李鴻章是賣國賊,國民黨軍隊在抗戰時除了台兒莊大捷外沒打過一場勝仗,那麼我建議他一本文科書也不要再讀了,因為完全沒有意義。

曆史從不遲到早退曠課,它永遠在場,前人做過的所有事,都是曆史,今人正在做的事,都正在變成曆史,後來人做的事,則早晚會成為曆史。這一切,隻是需要有記錄的人而已。

有人說中國是一個沒有宗教的民族,我說不然,曆史就是中國人的宗教。說中國是一個沒有宗教的民族,準確地說中國缺少的是形式上的宗教,中國人相信,自己的德行、言論、功業如果能夠通過曆史記錄,傳之後世,那麼這就是自己人生價值的被肯定。多數中國人不相信基督的末日審判,但中國人相信曆史的審判。正如劉少奇所說:“好在曆史是人民寫的。”中國人或許不相信好人死後會升天堂,壞人死後會下地獄,但中國人相信,因為有曆史,好人能流芳百世,壞人將遺臭萬年。

撫今追昔,總令人感慨萬千,中國曆史幾千年彈指一揮間,古今興亡多少事,盡入漁樵閑話,多少代人在這片土地上出生、成長、死亡,綿綿不絕,生生不息,多少可歌可泣的悲歡離合最終化作曆史的插曲,多少驚天動地的帝王將相最終化作曆史的塵埃。

曆史可以不被完全還原,但不能沒有是非,隻有真實的曆史,才能讓人明智,才能對公民教育有所幫助,虛偽的臉譜化的曆史不但不能給人以良好的教育和啟示,相反,它會混淆視聽,降低公民的智力,降低公民的判斷力,讓公民產生完全錯誤的分析。

一個記錄真實曆史的史學家為了所寫之事盡全力客觀,他要超脫於自己的身份、地位、私利、階級和民族感情,他要站在一個古今全體人類之外的角度來書寫,他既不能把自己站在帝王將相的角度居高臨下指點江山,也不能把自己站在被奴役階級角度來抒發自己的仇恨,他不能以狹隘的民族主義者的角度來醜化侵略過自己祖國的敵人,也更不能美化侵略者。這個史學家所寫的事必須和他自己沒有任何關係,你讓一個南京大屠殺受害者去寫南京大屠殺,興許個別地方就會有所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