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好東西,任宇揮著手,說,都坐,都坐,我來晚了,老爸,不會對你的三孬有意見吧。三孬是任宇小時候大家對他的通稱,也是因為他太搗蛋,又不聽老師和家長的話,方落下這諢名。任致遠並不去接老三的話茬,隻是自己動手為茶杯添水。任宇瞟一眼茶幾上的擺設,又走過去看一眼爸爸杯中的茶,再彎腰揭開壺蓋用鼻子聞一聞,說。不行,不行,這是啥時間的鐵觀音啊,來,嚐嚐我的。他吩咐妻子將那盒鐵觀音打開,又打開客廳一個櫃子,尋出早先為老爸弄來的功夫茶具,說,大家都來了,一塊喝喝功夫茶,平時誰有功夫擺弄這玩意兒。老爸任致遠對三兒的行動並沒有表態,依然靜坐著,任寶任宜也沒去幫忙,老人平時不享用功夫茶,確實不知該咋個擺弄,客廳成了任宇獨角戲表演的舞台,他搬來了茶盤,放好茶盅等零碎玩意兒,又擺好茶桶,讓老婆將不鏽鋼茶壺接好水,然後將感應式多功能茶道電磁爐通電打開……當水燒開時,任宇將滾燙的水衝入放著鐵觀音茶葉的皿器中,然後將噴香的熱茶倒進一個個小茶盅,任宜幫他把一盅盅茶送到每個人麵前,任宇端起茶盅,說,看一看,這茶形條索緊密,色深綠似鐵,聞一聞,既有天真味,又有聖妙香,品一品,說著,他舉杯一飲而盡,邊咂著舌頭說,真是醇厚濃重,純香不散啊。好茶,地道的安溪鐵觀音,兩千元一斤啊。大家也跟著品起茶來。的確是好茶,即使平時不喝茶的人,也有一種香甜滋潤的感覺。隻是沒人搭腔,隻默默品茶,任宇見這場麵,有點兒耐不住寂寞,說,老爸,知道我為啥來晚了?老爸不語,任宇接著自己的話說,昨天我是半夜十二點才從西京回來啊!
半夜十二點回來不假,等睡覺時都下兩點了。任宇的妻子嘟囔著。
又忙生意了吧,三弟真是廢寢忘食了,悠著點兒啊,錢掙多少才是夠,有花的就行了。任宜知道三弟的秉性,她隻是開導他。
這時媽媽從廚房裏走過來,端上一大盤剛洗淨的紅蘋果,又拿些幹果叫倆小家夥吃。她聽著女兒的話,就轉眼看了看任宇,心疼地說,喲,看你那倆眼,紅得跟猴腚一樣,小宇嗬,掙錢可不能不要命呀。媽媽的話逗得大家笑起來。
任宇邊擺弄著功夫茶,邊不以為然地說,你們都猜錯了,我才不是忙那生意去熬夜哩,那種小打小弄的玩意兒,值得廢寢忘食嗎。任宇故意把大家的注意力往自己身上引,他不僅耐不住寂寞,又十分喜歡炫耀,幹了點什麼,又有了點“成就”,就想叫滿世界的人知道。用他的感覺,那叫分享。你們知道這些時我幹的啥嗎?場麵上沒人回應,靜默片刻,任宇自問自答道,我去買房了,不,應該叫炒房,買房子是為的居住,炒房子是為的賺錢。你們肯定想不到,我這回炒房,不是在咱家門口平原市,也不在平原省,我跑到西京去了,西京可是名城啊,又是西北五省政治、經濟、文化中心。那裏的房子比咱平原的升值空間大啊,有個朋友在西京做生意,早就跟我說,來吧,來咱西京炒房,比幹啥生意都強,早先沒把他的話當回事,後來去了兩趟,真是他說的那回事,這一趟,我弄到手五套啊,都是好出手的小戶型,一套50平方米。朋友跟我算了算,不用長,到明年這個時候,不,就等八個月,到明年六月,這五套小戶型一出手,賺多少,你們懂嗎!朋友測算了一下,一平方米,按西京的增值速度,一天均增十元,一個月三百元,半年一千八百元,八個月兩千四百元,五套房就賺六十萬。六十萬呀!過去做小生意,哪裏有這麼大的效益,就是做夢,也做不了這麼大呀!真過癮,沒想到,搗鼓搗鼓房子,錢就來得這麼順溜,真好啊!
錢呢,你買五套小戶型也得花一二百萬吧,任宜不解地詢問弟弟,她知道,任宇雖然有些錢,但哪裏有上百萬元活錢,他做那生意,一年能賺個二十萬、三十萬的就不錯了。
看看,看看,別看姐姐你是做官的,要說弄錢,你還真不比我強,我哪裏有錢買房,說白了,都是銀行的錢,國家的錢。
國家的錢能隨便叫你炒房?大哥任寶更是不懂,他哪裏想得到房市中會有這事,隻是需要住房的人才去買房,有了房子的人去那地方湊熱鬧幹啥哩。
大哥啊,你在工廠裏,當然更不懂了,如今有錢的人,有幾個是靠自己的錢賺錢的,都是用銀行的錢起家的。跟你們透個底吧,我在西京弄這小戶型,自己一分錢都沒動,不是不動,是我手裏一星點兒流資都沒了,都鋪去炒房了,光在咱市弄那幾套房,都花幹了。這回炒房用的錢,全是借的,一是貸銀行的款,二是朋友幫我轉借的,我是把全部家產,連住宅門麵,都做抵押了,要是生意做賠,就成掃地出門的窮光蛋啦,姐姐哥哥,你們相信三孬弟會成窮光蛋嗎,不可能的,隻是賺多賺少的事,要是叫朋友說,西京這五套房的增值,還不隻是一平方米一個月三百元,肯定要爆冷門,那數字就是老天爺也弄不懂的,到時看吧,我追求的就是個千萬富翁,行啦!嘿嘿,錢再多了,也就成數字啦,花得了嗎。
千萬,千萬,到如今也沒見你給過我十萬元,花個錢還是摳摳索索的,每天都要盤我的賬。妻子又嘟囔起來,大家都知道二弟妹這人,自己有錢,還哭窮,其實她是怕大哥大嫂借錢。任宇聽著這話,並不與妻子計較,他知道女人的用意,隻是繼續炫耀他的房子和票子。
這回到西京炒房,我算多了見識,政府說得好聽,房市要想著沒房住的弱勢群體,不能叫炒房的人都買走,明文規定一人隻許買一套,還要排隊領房號,要不,我能把眼睛都熬紅了,那是提前一整夜去排號的啊。
你咋弄了五套?不是一人隻許一套嗎。大哥又不解了。
你以為政府的規定真能限製炒房嗎,實際政府也沒動真格的,要動真格的,肯定有絕招。真的大玩家,整幢樓整幢樓要的,根本不用費這事,人家找著大人物,一句話就敲定了。我這隻是小玩家,小玩家,隻能是小玩家的法子。想一想,買房的人哪個沒有七大姑八大姨的親戚,即使沒有親戚也有好友,沒有好友也有近鄰,對吧,這麼多的人群中,你統計統計,絕大數都是連一套房子也沒有買過的主兒,不是不買,是買不起,也就一輩子都不想買房子的事了,炒房的人隻要隨便抓住他們中的一個,以他的名義買房,誰敢不賣!
人家願意嗎,又不是買房子自己住,跟別人去忙活。大哥又不理解地問。
這事兒還不好辦嗎,錢麼,給人家三百五百,最多一千兩千,夠了,有這麼點辛苦勞務費,他們跑得歡啊,這些人,平時連日常花費都摳得要死,能白到手這點錢,對他們說,就是個大數了。反正自己買不起房子,空著那名分有啥用,這樣送個人情又有實惠,何樂而不為哩。有那弄房的,不僅用這些人的名分,連銀行貸款也用他們的名字,為啥,自己的名分已貸過款買了房子啊,用他們這些從沒有貸過款的人就能貸來了,隻是得找來有實力的公司為他們擔保,當然還要給人家好處。
亂了!亂了!這市場,都叫你們這些人搞亂了!老爸任致遠聽著任宇的胡謅,不由自主地感歎道。
亂個啥,爸爸,亂不起來,市場經濟麼,有賣就有買,等價交換,炒房人又不是不拿錢。任宇辯解道。
那也不能弄虛作假啊,自己有房子,為啥還頂別人名字再買。任致遠義正辭嚴地說。
咋是弄虛作假呢,爸,都是真的嘛,無論是人名,住址,購房款,還有蓋的大紅印章,拿到桌麵上,誰敢說假,你說是頂別人名字的,你去落實落實,人家就不承認,雙方自願的,誰去較真,隻有傻子才去調查個中真假,如今還有傻子嗎?爸,照你的說法,房市能火嗎,消費能上去嗎,建材生產能拉動嗎,市場能繁榮嗎,肯定不能。
聽著三弟的談論,任宜懂這個,還有一點重要的東西任宇沒說,就是GDP,房市不熱,GDP能上去嗎,平日與副市長的丈夫生活在一起,對房子與GDP的關係已略知一二,據安明講,如今平原市的房地產已占全市GDP總量的百分之三十點八,恐怕西京那地方,也不會少到哪裏去。對這種情況,安明並不看好,平時常說,靠房地產做支柱企業,不是好事,這時候,聽三弟一番闊論,不無擔憂地說,亂雖然一時亂不起來,可是這正常嗎?市場經濟也應該有規則呀,咋能想怎麼搞就怎麼搞,我看你們那幫炒房子的就是弄虛作假,政府隻許一人買一套,為啥還要生著法子去套購,唉,如今的人,一個比一個不誠實。
姐,要是誠實了,還有那麼多有錢人嗎?不瞞你說,下一步我不再做那原先的小生意了,改行了。任宇又發表一個新聞。
做什麼?不做原來的生意。大哥問。
房地產啊,自開始炒房那天,我就迷上這一行啦!嘿嘿,你們肯定不信,我的房地產公司已在工商、稅務、房地產管理局注冊過了,名字叫“仁和房地產置業公司”,想不到吧。任宇發布的這條新聞,一下子把在坐的家人都震驚了,特別是任致遠的神經,立馬緊張起來。
怎能這樣胡來,你有地嗎,你懂建房嗎,你要能幹房地產,滿平原市的人都能幹啦!父親終於沉不住氣了,對任宇的那套觀點和說法,他越聽越惱,越惱越火。
爸,你算說對了,如今平原市是個生意人,都想做房地產,隻是看他有沒有這福分。沒有地就不能做了嗎,沒有地可找機會拿地嘛,幹房地產的人,誰是壓根兒就幹過的?都是半路出家的嘛。
對這事,任宜清楚,她聽老公講過,早先平原市隻有五六十家房地產公司,後來就日益增加,發展特快,去年到了三百家,今年就突破四百八十家了,有項目的卻隻百十家。大多新注冊的公司還沒有項目,是在窺視機會呢。她沒有批駁三弟的“輕舉妄動”,隻是輕描淡寫地道,如今的人,真是見錢眼開嗬。看見什麼賺錢,就一窩蜂地跟上了,不正常,不正常。怎麼現在的人都成了隻有前(錢)心,沒有後心的啦,就沒想想這樣子搞下去,會有啥後果?
姐,你算說對了,就連咱市的環衛處,過去叫什麼糞業公司,就是掏大糞的,也注冊了個房地產公司,那名字起得還挺時尚,叫什麼“桃源美”公司,據說他們在郊外有片空地,早先規劃做垃圾處理場地的,當下一看弄房子賺大錢,就千方百計打通關係,又申請一方遠郊的地方做垃圾處理場了,這塊地要規劃桃源美啦!
何止環衛處,市運輸公司、石油公司、郵政局的服務公司,還有那麼多國有企業,連媒體也開發房地產呢。了解一些內情的任宜說。
胡鬧!簡直是胡鬧!任致遠控製不住欲崩發的感慨了。
爸,是胡鬧不是胡鬧,不是你說了算。任宇自幼就愛與老爸抬扛,從小就不讓爸爸待見、喜歡,如今,翅膀硬了,更有恃無恐了。他接著說,如今大家都這樣做,能說是胡鬧?等到滿世界就剩下爸爸你一個人不胡鬧,誰敢說大家在胡鬧。爸,再跟你說個新聞吧,你看他們是胡鬧哩,還是幹正事哩!這次去西京炒房,碰上幾個平原老鄉,他們不是多有錢的人,東拚西湊地最多隻夠買一套房子,還不能買那大的好的。就這號人,也躥去湊熱鬧,我問他們跑這麼遠買一套小房子,值得嗎?他們說,咋不值哩,在西京買了房,就能把孩子戶口遷來,戶口遷到西京,就能以西北人的名義參加當地高考,西京大學多,錄取分數線比中原低多了。你說,老爸,人家為孩子前途買房,是胡鬧嗎?
老人不言語了,心裏嘀咕著,政府怎麼不管管呢,啥事都亂來嗎,啥亂來的事都能辦,而且還辦得成,這事根子爛在啥地方了,教了一輩子書的優秀教師,真的弄不懂這些事啦。
與爸爸有同感的是任宜,在常人看來,她該屬當今幸運和幸福的人群,一是衣食無憂,二是子女入托就學無憂,三是孩子就業,也是有門路的,四是看病養老無憂。成為了公務員,就被國家“包養”了,特別躋身“長”字輩的人,看病能進入好的醫院,花費能讓國家報賬。多美啊!生活。然而,比誰都清楚的是任宜自己,內心的酸楚苦澀誰個知曉。自安明當上副市長分管土地以來,不是這個老板邀請吃喝,就是那個老板不期而至,揣著厚禮登門拜訪,時有那花枝招展的女人,嗲聲嗲氣地打電話要找安市長,至於眼皮之外會發生什麼故事,任宜真的不敢想象,她隻是覺得,如今的人為什麼都這麼鑽營,煩死了,丈夫長期被這麼誘惑,能沒有風險嗎?任宜隻是期盼,一切事都按照規矩來,而不是鑽天拱地地覓關係,上躥下跳地走門路,弄出五花八門的卑劣競爭法。她無心與三弟爭議,如今諸多荒唐怪異的故事並不是黎民百姓的責任,他們隻是隨波逐流,就故意把矛頭引出去,說,這事隻怪教育部門,為啥製定這種地區差異,為什麼叫人多省份的學生吃虧,錄取分數高得要死,公平嗎?
任宜話音未落,任寧來電話了,大家方注意到,四弟還沒有回家,時鍾已到十一點半。四弟的話使大家意外,他對手持聽筒的爸爸講,本打算回家的,誰知接到領導指示,有上級大人物到一個建築工地做節日視察,讓他趕去講解……聽著兒子不回家的理由,爸爸不好發表異議,家中團聚難道有應酬領導視察重要嗎?使任致遠不能釋然的是,他對兒子任寧“請假”的理由持懷疑態度,以往,任寧常發來這類理由。
不過,今天的任致遠,似乎對小兒子有了更多理解。他知道,任寧不願意聽三哥任宇的胡謅海吹,他煩;任寧不想看到大哥困惑的麵龐和抑鬱的神態,他傷感;任寧也不想見到姐姐和姐夫,他與他們似乎無話可說;更不想見到和聽到的是爸爸沉鬱的情緒,媽媽無休止地絮聒。是的,有許久時間了,任寧不想見人,除了必須接觸的同事,其他人他都回避。任寧越來越孤僻了,這本不是他的個性。他的這個電話,使熱乎的場麵大煞風景,誰也不再說話了,隻有任宇的兩個寶貝兒女,在玩耍路虎玩具汽車。
當媽媽從廚房裏出來,得知小兒子不回來的消息,先前提足的心勁,一下子坍塌了,身子骨欲要散架。其實,媽媽最疼愛的是小四任寧,過去最抱希望的是他,如今最牽掛的也是他。至於老大任寶,兩口子早成了下崗工,好也好不到哪裏,壞也壞不到哪裏,平時接濟他們些錢,也就叫大人放心了。姑娘任宜,當然不用大人牽掛,兩口子都有主見又有地位。小三任宇,這孩子至今還不安分,別看他掙錢不少,財產不少,那些東西好像都不大穩當,在老人心中,總覺得三孬是胡搗鼓瞎折騰,歪打正著地碰上發財機會了,他那態勢搖搖晃晃的,很靠不住的。當媽的想,就是遇上風吹草動,三孬生意做砸了,又回到以往平民的生活,也是命中的事,三孬本就不是人上人,他過上今天的闊綽日子,是僥幸吧,管他哩,反正是自己的親兒子,不管咋的,過得好總比不好強。隻是小四任寧,當娘的太為他抱不平了,這麼好的孩子,這麼優秀的高才生,這麼被領導稱讚被同仁佩服的工程師,從小就是人尖兒的料,日子過得卻這麼鬱悶,這樣煩心,這般的不順暢。唉,該幸福卻幸福不起來,就是因為那鱉孫房子嗎?值嗎?唉,這個小寧,也太認死理,為房子生恁大的氣……
女人想著這些事兒,有點兒心不在焉了,邊搗弄這頓豐盛的午餐。待餐桌擺滿了魚蝦肉蛋,時蔬麵點,老娘卻沒有享用美味佳肴的感覺,隻是例行一頓午餐的程序。兒女們一個個吃足喝夠散去了,三房兩廳又剩下任致遠和妻子,兩個老人嘮叨起來。
致遠,咱們年輕那陣,過的啥日子,住的啥,吃的啥,那才叫窮啊,可那時咱就沒有今天恁多煩心事,心靜啊,哪像如今。
是啊,那日子雖窮,心裏揣著希望啊!想著日子會一天比一天好哩,平日看什麼事,都心平氣和的,哪像如今,啥奇怪的事都出來了,今天這裏跑出匹黑馬,明個那裏爆出個冷門,弄的人人都亂折騰,沒錢的人想賺錢,窮折騰,有錢的人還想賺更多的錢,也折騰,誰還鋪下身子靜下心來搞專業,做正經事啊!
也是的,那時的人,不管是誰,大麵上都規矩,評勞模,看的是實幹,分房子,論的是資曆,發獎金,講的是貢獻,當幹部的,學的是焦裕祿,工農兵們,都學雷鋒,大家服氣啊。我在那小學,一個個小學生,一講雷鋒叔叔,都尊敬得很啊,哪像今天的孩子,都那麼嬌氣,連雷鋒是誰都不知道,唉……
這不能怨孩子,孩子是張白紙,就看社會咋導向了。如今報紙一弄就是全球富人榜,華人大亨榜,國人百家大款,某省某地首富,電影明星富人榜,體育明星收入榜,什麼玩意兒啊,除了賺錢,還是賺錢,教唆的人都鑽到錢眼中了,把一個個清純的孩子弄成了追星族,可憐啊!可悲啊!有那所謂的明星,他們算什麼星呀,既沒真才實學,又缺職業操守,更少德性品位,隻是有些兒點子,逗人發發笑,這種人一出場竟然多少萬元,值嗎?就這號人,生個孩子,搞個男女關係,就是放個屁,也登在冠冕堂皇的報紙上,如今的人怎麼這樣的賤啊!這樣的宣傳導向,咋不叫不懂事的孩兒們追星啊!唉!咋不用這金貴的版麵刊登正經東西呢?荒唐!荒唐!任致遠不知不覺掉進氣憤的泥潭,兩眼圓瞪,頸項暴出了青筋。
不氣,不氣,致遠,生這氣幹啥,又不是咱一家看不慣。妻子盯著發火的老伴,趕緊勸慰。
我氣不過啊,咱小寧生房子的氣,我也生啊!憑啥這樣漲價啊!憑啥啊!!糧油棉,還有衣鞋襪,都沒這樣子漲呀,房子為啥敢成倍翻番,這麼大的物件,這麼大的事,咋沒人管呢?要是我沒結婚,也不會掏這麼多冤枉錢買房子呀,算一算,幾十萬啊,靠工薪吃飯的年輕人,一個月也就是兩千多元吧,一年才三萬元,得多少年才能把漲上的錢補齊,還不算原來的房價。這事擱在誰頭上,都覺得冤屈啊!
也怪小寧太自尊自重,他就是不讓別人幫啊,他要鬆鬆口,咱們任宜、任宇誰不能幫幫他,唉!這孩子。媽媽有點兒抱怨小兒子太固執。
咱的孩子咱還不了解,直到今天,小寧也不相信沒有買房子的能力,叫他去靠別人幫助,可能嗎?他是任寧,任寧就這秉性,別人不理解,咱做父母的能不知道嗎。
知道,知道,致遠,心疼還心疼不及哩,能不理解嘛,隻是急啊,為咱小寧的事犯急,又犯愁,又找不著法子,總不能這樣挺著吧,今年都三十整了,八月十八生,已過去三十個生日了!還小嗎?咋辦?
有啥法子,用咱小寧的話說,房市這樣子,是有人搗鬼,故意把房價炒上去了,小寧說,眼下這房價,泡沫大了去了,都是叫人炒上去的,實際根本不值,更不應該這樣的,房價一定要回落。
唉,這話任寧說得多了,這麼久了,也沒見回落,反而回升多了。女人與男人抬杠,其實是擔心,擔心小寧的話難以實現。
小寧說了,這種現象不正常,本該落價,反而又漲,是有人在繼續搗鬼,他相信掉價是一定的,掉價才是正常的。
那……聽小寧的,等掉價了再……
不說了,不說房子、房子的了……
十七
在這個世界,什麼人最聰明?政治家;什麼人最厲害?政治家;什麼人最賞心樂事?政治家。別看攻數理化的科學家們智慧超群,別看搞藝術文學的文藝家們才華橫溢,在政治家麵前,他們都是“工具”,隻能如此而已,對龐然偌大的政治機器來講。其實社會就是這麼一架機器,是政治家在操縱著它,操縱者可以因勢利導,順其自然地駕馭機器前行,也能逆風而上,順其自個兒心意左右前行方向,盡管結果或者效果不同。
一切在按照政治家的預期運行,平原市的班子調整了,經曆相當時間的斡旋整合,又一次兌現了衛書記掛在嘴上的那句老話:“團結出幹部,團結出政績”。衛書記雖不是神州權威領導,但在平原省,卻是根深蒂固,葉茂幹粗的“大樹”,稱之為這方王國的政治家,一點不言過其實,雖然如今他隻是在那個閑職上開開會,說說話,嘮嘮嗑,赴赴宴,卻依然能駕馭奔騰咆哮的機器,抹平前路的溝溝坎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