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3 / 3)

這門省長責令辦的事,風險太大了!安副市長想,倘若占市長與門省長頂上牛,可謂兩虎相鬥,結果絕非隻傷一虎,是要把平原市乃至平原省的土地違規故事暴曬一番啊,那可不是四百畝,四千畝土地也打不住啊!不得了,偌大的窟窿連捂還捂不嚴哩,這個門省長,怎麼一點大局意識也沒有。也許,門省長不是不了解土地問題的嚴重性,他是故意以“不怕死”的魯莽逼占市長讓步罷,是這樣嗎?安副市長很是忐忑不安,到了這種地步,不跟占市長攤牌不行了。使他能沉住氣的是,占市長與門省長不同,雖然占市長敢想敢幹,敢以踩紅線打擦邊球,但他顧全大局。占市長聽過安副市長的彙報之後,意味深長地說:“安市長,我知道你的難處,可是,這事,你該第一個向我彙報啊!”顯然,占市長已經知道了四百畝土地的故事,他批評安市長,“安明同誌,你怕個啥,他門省長是副省長不錯,可是,他能對你怎麼樣,他是組織部長嗎?拿著官帽的嗎?怕他個,你該明白,哪頭輕哪頭重,咱們一塊搭班子擱夥計,難道你會惹我占誌前,去成全他門強,笑話,傻子也不這麼做。”“說哪裏了,占市長,咱們才是一條船上的戰友,不僅利益一致,心也近啊,占市長,就是到了天涯海角,咱也不能出賣自己的利益,誰遠誰近我能不明白?”“這就對了,安市長,隻要內部眾誌成城,誰也甭想到咱們後院動土。”

安副市長與占市長分手後,進入自己的奧迪專車,發現後座上放著兩瓶30年陳釀茅台酒和兩提極品西湖龍井茶葉,茅台酒與龍井茶都是他最喜愛的飲品,司機告訴他,這些東西是占市長的專職司機送來的,還說,茅台和龍井都是占市長的好友專門從貴州和杭州捎過來的,送一點讓安市長品嚐品嚐。

狗年的大年來得早,正月初一是公曆2006年元月29日,這是一年中最金貴的時光,這一天孩子們要看望父母,平日難得同兒孫團聚,這時間,則能享受天倫之樂。六十六歲的任致遠雖然與三個兒子都居住在平原市,平時卻少有謀麵,大兒子任寶,居住在西郊的廠區家屬院,雖然早已下崗,沒什麼事可幹,可是由於距離遙遠,交通不便,很少過來。也是老大個性使然,自企業不景氣之日,就滋生一種莫名的自卑感,雖然排行老大,生活質量卻倒數第一,也就不想與外人接觸寒暄,隻是與下崗的妻子相依為命,打發清貧平淡的日子。孫女任珍珠,卻時不時的風風火火地跑到爺爺奶奶家改善生活,有時還領來中學同窗,一道在爺爺這裏熱鬧。

老三任宇,是個為賺錢不要命的主,平日為生意忙得要死,即便有了空閑時間,不是酒友相聚劃拳碰盞,就是玩友結伴出遊,要麼,就是為了生意去請某有權人桑拿按摩,哪裏有看老爹老娘的空兒,除非出了事兒,不得不去時方才過去。

隻有老四任寧,與父母住在一起,見麵說話如家常便飯,不過近來情況變了,任寧搬了出去,自己租了個兩室一廳,也是心煩,不想聽爸媽催辦婚事的話語,就去尋覓安靜了。

至於老二任宜,由於在政界做官,公事繁忙,身不由己,雖然時有電話問候,卻回家照看不多,即使大年初一,任宜也不會回來,這一天她要跟丈夫安明一道去婆婆家。

任致遠的兒女,還是有出息的,若論經濟收入,人均應該在當今社會中等偏上,可謂“中產階級”。即使老人任致遠夫婦,雖達不到中產階級,但收入穩定,夠吃夠花還略有盈餘。這樣的家庭卻沒有讓一對父母安然自若,慰藉舒適。麵對常人看似幸福的生活,一對老夫老妻時有憂慮,怨言不斷。任致遠的妻子並非小肚雞腸、不通情理的糊塗女人,她也是人民教師,隻是一輩子在一所小學任教,那是一所普普通通的學校,不屬名校範疇,妻子是一個平凡的教師,不屬名師之列,一輩子也沒當過什麼先進和優秀,可以斷定,這是一位與世無爭又心安理得的女人。

然,如今,一輩子都能任勞任怨的女人堅持不住了,她最愛與老伴發泄的怨言是:“致遠啊,年輕時,那生活雖清貧拮據,可心裏總是熱乎乎的,有希望啊!記得吧,直到咱添了老三小宇,你們學校出麵,為咱增加一間房子,原先全家四口擠在一間十三平方米的蝸居,那年咱住上兩間房子時,覺得跟上天堂一樣,如今住三房兩廳,還有兩衛,什麼感覺都沒了,致遠,這是咋回事呀?”

“咋回事兒,怨你太操心、太掛念孩子。”男人隨口回答女人。“你不也時不時地抱不平嘛,能隻是我一個人操心。”女人不服男人的結論。其實倆人是同病相憐。前些年,他們牽掛老大任寶,為他一家抱不平,常常抱怨說,怎麼會這個樣子,好端端的一個紡織廠,早先在全平原省出了名的先進企業,產品獲得過國家金獎,紡織部銀獎,怎麼說垮台就垮了,說破產就破了。任寶夫婦,一對工人說下崗就下崗了,工資說不發就不發了,兩口子一個月才拿千把元,近幾年說是漲了,漲了,有什麼最低工資保障線,一個人就是七八百元,還不能如數如時發到手裏,真可憐啊!如今老大兩口子都盼著快點老了,老到六十歲,能推到社會發錢,就好多了。

怎麼成這個樣子。人本來都想年輕,可兒子卻想老。任致遠與妻子說起這事,氣不打一處來,他們以為,任寶從小就是個聽話的孩子,不論是爸媽,還是老師,都誇他老實忠厚。長大進了工廠,經常戴上大紅花,被評上勞動模範,這麼好的人,日子怎麼一天不如一天呢,組織呢,以往都是組織在關心著大寶這孩子,組織就是社會的權威,在任致遠夫婦心中,任何人的命運都該由組織掌握,怎麼能叫芸芸眾生亂撲騰瞎蹦躂呢,誰個該幹啥,誰個該拿多少薪金報酬,誰個該……這些事得由組織說了算,至於一個個的人,隻要把自己的事做好。可是,組織呢?哪裏去了?老教師發出疑問。

近幾年,對老大任寶一家的憂慮淡化了,也是任寶們適應了清貧生活,不再像早先,有那麼多的積怨和不平了,既然孩子都能忍,當爹娘的還嘮叨個啥。不過,這種變化還有個重要的原因,是老四任寧的事,任寧的婚事發展成了家中的主要矛盾,自然,對老大的牽掛降格為次要矛盾。

是任寧第一次將許靈靈領到家,向爸媽講這就是自己的女朋友,一對老人高興得合不攏嘴了,心裏說,還是小四小寧有出息,不僅學習好,上的大學好,談的對象也好啊!看著眼前水靈靈的姑娘,聽著娓娓舒婉的話語,即使她的一舉一動,都叫任致遠夫婦心花怒放了。

在老人催促下,任寧終於決定買房結婚了,那一天,父母高興得失了眠,接下來的故事卻不順理成章了,難道因為房子的事不順,就不結婚,或是推遲婚期嗎,“我們那時結婚,誰想過要有自己的房子,能買個鳳凰牌自行車,紅燈牌收音機就奢侈到家了。”女人嘟嚷著。“時代不同嘛,”男人說,“如今平原市,哪家孩子成婚,不弄套房子。”男人下邊的話是,“何況咱們家,有女婿當市長的,有兒子當老板的,小寧又是名牌大學又是工程師,又……”這些優越感的玩意兒,任致遠並沒吐出口,但女人已心領神會,“是啊,致遠,我的意思不是不買房,是房價太不像話,小寧又這麼倔,他要是發句話,咱們家誰不能幫幫他,可他——唉!”“也不單單是錢的事,咱小寧是氣不過,憋氣啊!你知道,小寧自幼守規矩講道理,又通情達理,遇上這事,他咋個也想不通,咋個也解脫不了,不應該發生的事發生了,他能容嗎?能認嗎?他要的是,應該的事一定打敗不應該的事,他在等啊,等房價降下來。”父親了解兒子,特別對小寧,他知曉他的思想、理想和追求。“那就多開導開導孩子,也不能太認死理了。”女人說。

其實,這些時他們老兩口沒少嘮叨任寧的婚事、房子,以及婚事與房子的關係,總不能因為房子就不結婚吧……正是這種反複的持續的沒完沒了的嘮叨,把任寧“逼”出了家門,在外邊租房子過起來,爸媽叫都叫不回來,也是趁大年初一這天,兒子來看父母的良辰吉日,一對老教師策劃好了,可謂蓄謀已久的心計吧,當闔家團聚時,為小寧的問題集體會診一番。也許,小寧的腦袋瓜子會開竅吧。爸媽盼望著這個時辰。

第一個回家的是老大任寶三口,還沒進屋門,任寶的女兒任珍珠就對著陽台的窗子喊道,爺爺、奶奶我們來給您拜年啦!任致遠住的是一樓,陽台的窗子打開了,聽到孫女的聲音,奶奶趕緊去開門,任珍珠第一個踏進屋子,對視著奶奶爺爺道:“爺爺奶奶好,孫女任珍珠向您拜年了,祝爺爺奶奶狗年大吉、心寬體胖、健康快樂、萬事如意。”道出這套例行的拜年詞以後,大家都笑起來。奶奶趕緊把準備好的小紅喜封送進珍珠手裏,那是600元壓歲錢,孫女珍珠將紅喜封接到手,立馬拆開抽出嶄新的人民幣,一數整整六張,就笑嘻嘻地說,“又漲了100元,爺爺奶奶真好,比物價上漲的指數還高哩,謝謝爺爺奶奶。”“這個珍珠,淨跟爺爺奶奶耍貧嘴。”任寶邊嘟囔著,邊將帶來的倆紙盒禮物放到客廳一隅,一盒是玉米、高粱、小米、黃豆磨製的麵粉,另一盒是核桃和柿餅。任寶妻子說,人家都說老年人吃點粗糧好,我和任寶商量,就給你們買了這“粗糧寶”,還有核桃,吃了說能補鈣健腦,柿餅配著核桃吃,味道可好了,賽過南糖。婆婆接著大媳婦的話道,好——好,都是好東西。我說過多少回了,你們回家就好,別買東西麼,這裏啥都不缺。是的,老人說的是心裏話,她知道老大家生活拮據,平時遇上機會總要悄悄地塞些小錢給任寶,盡管老大總是推來搡去的不要。盡管他們帶來的禮品很便宜,老人也有些於心不忍。其實,送這樣的五穀雜糧和一點幹貨,也是圖的便宜廉價,對一對下崗工人,能買得起什麼名貴玩意兒。

“爸、媽,我們這點東西算啥,”兒子任寶說,“不是沒錢嘛,要是有錢,我能隻送上這點東西。”

“是啊,爸爸、媽媽,不怕別人笑話,我們廠的工人都窮瘋了,原先說要發那幾百元的生活保障費,都不能按月給呀,如今有錢的人都討厭吃大魚大肉什麼的,我們工人大雜院裏,家家戶戶都吃不起肉哩,隻能是蘿卜青菜打發三頓飯呀。”任寶妻子接著丈夫的話茬說道。

“煩不煩啊,到哪裏一說話都是哭窮。”爸媽的話煩了在客廳正用遙控選台看電視的珍珠,“你們就不能說點兒高興的事,爸——媽——”

“嘿嘿,這個小珍珠。”爺爺撫摸著孫女的小腦袋,微笑道,“你爸媽說的都是實話,到家裏了,啥話不能說?憋在心裏,可不行。珍珠啊,咱不管他們,你沒錢就跟爺爺要啊!爺爺不缺錢。”實際上,這些年孫女上學的費用都是爺爺承包了,平時還要給小珍珠足夠的零花錢,孫女上的是一所上好的寄宿高中,在學校就餐,她的生活水平遠遠高於父母。

說話間,老三任宇一家四口進了屋門,他一手掂著個酒盒子,一手掂著個大禮包,妻子拿的是兩個漂亮的衣袋子,九歲的大姑娘抱著一束鮮花,六歲的小兒子歡蹦亂跳地尾隨其後。在任宇夫婦的指示下,姑娘任小華和兒子任小武說出一番祝福爺爺奶奶的拜年詞,又轉身問候了伯伯、伯母,然後就和珍珠姐姐一道去看電視。奶奶趕緊把裝好的紅喜封塞進兩個孫兒的口袋,孫女小華配合著奶奶的動作順手把壓歲錢裝好,隻是小孫子小武,卻嗷嗷地叫著說,不要不要,我爸爸有的是錢,爺爺奶奶沒錢。奶奶哪裏肯依小家夥的胡言亂語,硬是把錢塞入小口袋。這一邊,任宇將盛酒的盒子打開,指著其中一瓶,對老爸說:“知道你好喝五糧液,這高檔的一帆風順,一千多元一瓶哩,這是兩瓶養生酒,五糧液酒廠推出的,專為老年人釀造的藥酒,這裏是燕窩和海參,媽媽你看裏邊的說明做著吃。”任宇指著另一個禮品包說。任宇妻子又指指放在一隅的禮品包說,這是給爸媽買的恒源祥老牌子純羊毛衣,知道你們喜歡老牌子,就沒敢買那世界名牌,這毛衣便宜,一身才五百八,哪種名牌一身兩千多呢。女人隨意地說著,顯示她為爸媽購物的原則,隻討老人喜歡,決不怕花錢。

五百八還便宜,一二百元的就中了。任宇媽說,邊去翻看那裝毛衣的盒子。任致遠認真地打量老三任宇一番,說,小宇啊,怎麼又胖了,脖子都看不見了,看你大哥,多好,不胖不瘦的,不能天天海鮮魚肉的猛吃啊,要把身體弄壞的,血壓又高了吧。父親看著兒子紅光滿麵又豐滿得有些臃腫的麵龐說。

血壓倒不怎麼高,隻是脂肪肝又重了許多,沒關係,聽說外國人都有脂肪肝,我這脂肪算不了啥。

真不一樣嗬,三弟,我們廠的工人多少年沒檢查過身體,最近市總工會指示為工人檢查身體,一檢查,我們工人沒一個脂肪肝,倒是有貧血的。

那當然,你們工人平時恐怕沒那麼多酒場飯局,哪像我,天天都有應酬。任宇說。

有應酬還不是擺宴陪做官的,給人家買單。沒了應酬,就是跟你那酒朋肉友海喝猛吃,不脂肪肝才怪哩。任宇的老婆不屑一顧地說。

真個是老祖宗孔子說的嗬,唯女人難養也,你們就是頭發長,見識短,哪裏知道酒宴的作用,我們生意人,很多事都是在酒場上弄成的,你以為我們喝酒是玩兒的。任宇迎頭抨擊老婆的見解。

小宇啊,你說得不對,孔子的原話是“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遠之則怨”。況且,這句話不是你理解的那麼簡單,它是……

別——別——別,老爸,我沒空兒聽你上課,上學時我就膩煩聽這一套,如今我才不管它啥意思哩,那些古董玩意兒對我有個屁用。我要掙人民幣,賺了錢,把錢裝進自個兒口袋才算數,至於別的啥東西,都扯淡。

小宇啊,賺錢是要賺錢,你做生意,當然不能賠錢啊,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嘛,孔子說,“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說得好啊,小宇,明白這意思嗎?任致遠一向對孔子很是推崇,常常在課堂上向學生灌輸孔子的思想。

我不是說了嗎,甭跟我上課。老爸,如今我就信錢,錢才是真的,別的啥玩意兒有用,我要是啥事都聽你的那一套,如今還不是跟四弟小寧一樣。可我現在有兩套房子,還不算我住的這套。小寧呢?一套也沒有嘛!任宇的語音未落,任寧已走進客廳,大家都以為,老三後邊的兩句話,肯定被任寧聽見了。因為客廳的屋門是雙層的,當大家都進來時,任寧媽隻是將外扇透空紗窗鐵門虛掩著,裏麵的防盜鐵門就打開了,她一心盼著小寧快點回家呢。一時,大家陷入尷尬的局麵,擔心任宇的話太刺激了,在場的人都知道,小寧從小到大,都是個要強的孩子,又自尊得要死。大家又都以為,靠小寧自身的素質,應該有最優裕的生活,至少在兄弟當中。最優秀的人何以會最困惑呢?特別在任致遠夫婦心裏,老早就斷定,任家最有出息的人是老四小寧,他是最能叫老人放心和釋然的孩子。

是任寧打破了尷尬的局麵,誰也沒有想到,任宇如此刺激的話,沒有使任寧生氣,是的,任寧太理智了,無論風雲如何變幻,他依然以科學的邏輯,技術的思維看問題。

“二哥說得對,二哥現在有三套房子,當然連他住著的算在內,我與爸媽同住也好,出去租房也罷,實際還是沒有房,倘若我與二哥比房子,應該是三比零,我真的敗得很慘。”任寧說這話,語調極平穩,沒一點兒生氣的表現,麵孔還泛起一絲微笑,“這是數學,零比三,我不能不承認。”

“要麼,小寧,我剛精裝修好那套三房兩廳,你先用著,你不用那房也是出租給別人,何必呢。”任宇很是義氣地說,實際是為化解剛才傷人的話語。

“別忘了,那房可是跟人家簽過租賃合同的。”緊偎任宇身體的女人悄聲提醒丈夫。聲音小得讓“外人”根本聽不見,隻是她拽男人衣角的動作大了一點兒。

“二哥,謝謝啦,謝謝啦!千萬別再說借房給我了,難道你們真的以為,我任寧沒能耐有自己的房子?”任寧的麵孔嚴肅起來,聽到二哥的話,有一種當麵被人扇了耳光的疼痛,一種慍怒的情愫悄然湧上心頭,不過,他依然清醒,強打起理智的精神,去抑製湧動激蕩的情緒。任寧雖然正視房子的賽局已經慘敗,且是以零比三的大比分敗北,但是,內心深處的想法並不為人所知,大家並不明白,自尊自信的任寧隻是把零比三看作短暫的一局賽事,他相信明天還有許多賽事,絕非一朝一夕,一局輸贏就能定乾坤的。

“相信,相信,我最相信小弟。”老大任寶由衷地說,也是為使氣氛更為融和,“我記得最清,小弟那年考初中,就向爸媽保證,一定考中全市最好的實驗中學,結果真的中了,考高中,又保證考中最好的一高,結果又中了,考大學,第一誌願就是上海那所名校,結果當然是中了……”

“都是老黃曆了,大哥,提那幹啥。”說起往日的光輝,有一種無名的傷感湧上心頭,這會兒的高才生真的厭煩了這種誇獎。

“我最佩服小叔叔了,”聽著大人們的議論,在客廳一端與兩個小弟妹看電視的任珍珠說話了,“我們數學老師一直講不明白的那道幾何題,小叔一講我就懂了,真棒!”

“對,小寧,你侄女兒明年就要高考了,老師說,數學課有些瓤,你要是有空兒,輔導輔導。”任寶說。

“還有外語呢,我的外語也不過硬。”任珍珠補充道。

“沒問題,哥,嫂,如今要是讓我幫辦別的事,你小弟真的不中,要是輔導數學外語,我包了。”

“還有你那倆侄子侄女哩,”任宇老婆麵對任寧,指指一側的兩個毛孩子,“他倆一個上一年級,一個上三年級,都不好好學習,光貪玩,開家長會老師光批評哩,你得抽空兒幫你二哥管管呀。”

“噢!”任寧轉身看著兩個小家夥,“還小呢,二嫂,小學的功課你和二哥就能輔導,隻要把握好勞逸結合就中。”說話間,任寧走過去,坐在三個侄兒中間,笑嘻嘻地問他們,長大了想幹什麼?先是任珍珠回答,說長大了想做官,像姑姑和姑父一樣,有汽車接送,有時還在電視上露麵,多風光。任宇的姑娘說,我也不知道幹啥好,應該是幹啥錢多就幹啥吧。任宇的小兒子說的更好玩,長大了當大老板,比爸爸這個小老板要大很多很多……任寧拍拍小家夥的腦袋,笑道,從小商品意識就有了,知道賺錢了啊,大老板當然錢賺得多了,嘿嘿。然後,任寧從衣兜裏掏出幾張新華書店的購書票,分送給侄兒們,叫他們去選擇自己最喜歡的圖書……

這時間,任寧媽和他的兩個嫂子都圍到餐廳的餐桌旁,邊包餃子邊準備午飯的菜肴。爸爸任致遠掃一眼三個兒子,欲書歸正傳,談任寧的婚事,他計劃的是,不管其他任何緣由,當然包括房子問題,今天先把婚期敲定,結婚年月日定下了,其他事都圍繞時間進行。當任致遠道出婚事的開場白,任寧發話了:“爸,今個是什麼日子?”

“大年初一啊!”

“大年初一,弟兄們都回來了,該說點大家高興的事,叫您老高興才是,提我那事幹啥?”

“你那事成了,爸最高興,你還不明白。小寧啊,到今年,二十九了啊!”

“二十九怎麼了,就是再等十年,三十九又怎麼樣,照樣不遲,你們是慌個啥呢?”

“哪有三十九才結婚的,小寧。”在一旁忙活著的媽媽插話道,“這事聽你爸的,啊,小寧。”

“是啊,小弟,咱再晚婚,年齡也到杠了,總不能等到三十多啊。”大嫂也插上嘴。任寧看一眼她,見二嫂欲要開口,就說:“都別說,我什麼都懂,你們想說什麼我都知道,小弟謝謝了,要是對我好,就免談我的事。”

場麵冷下來,大家你一眼我一眼地互相看著,卻沒了一點兒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