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福全道:“卻是如此,榮臻這回算是立了大功。”
福全默了一瞬,表情有些看不透,他忽然問我:“你怪她嗎?”
福全這沒頭沒尾的話讓我摸不著頭腦,“我為何要怪她?”
福全想了半晌,大抵覺得方才的問法不妥,便換了種問法:“隻是好奇,若你是你姐姐,是三弟的妻子,你會怪榮臻用手段得了這孩子嗎?”
我凝眉,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裏的茶杯,喃喃道:“沒有這種假設。不過,但凡是女子,終不願別的女子為自己的丈夫誕下孩兒的。也許在這個時代,她們不得已與別的女子共享夫君,可我總相信,沒有女子,是不願意丈夫的孩子隻是她一個人的。”
福全吃驚於我有這樣的想法,“古往今來,男子三妻四妾本是為綿延子嗣,若隻有一妻,對妻子來講,自然是最情深意重的做法。可這樣做,子嗣單薄,家族血脈凋零,對家中長輩而言,豈非不孝?”
我不置可否,隻淡淡地問:“王爺覺得男子三妻四妾便是貫徹孝道最佳的表現麼?”
福全看了我一眼,斟酌道,“大抵是我太傳統古板了罷,我以為妻妾的多少並不能衡量男子是否專一,唯娶一妻便代表他不會移情別戀麼?妻妾成群便代表他沒有一生摯愛麼?也許如你所說,女子都希望獨享丈夫的愛,作為男子,我可以負責任地說,咱們八旗子弟大多隻要認定一個,一生都不會改變。隻是迫於祖宗家法不得已三妻四妾。但若男子隻將自己的愛分享給一個女子,便也足夠了不是麼?女子又何必非要置他於不孝的境地呢?”
我細細咀嚼著福全的話,有一部分我竟是被他說服了。我生活的時代,個個都是一夫一妻,這讓我以為一夫一妻便是天道,便是男女之間忠貞的不二表現。可福全說的對,唯娶一妻便能代表他不會移情別戀麼?若是代表,那麼21世紀的離婚率為何出奇地高呢。反之,古代繾綣忠貞的愛情故事也並不少,蘇軾與愛妻王氏“十年生死兩茫茫”的千古絕戀,唐太宗跟長孫皇後相濡以沫的愛情、唐玄宗與楊貴妃淒婉的長恨歌……若說這些男子隻娶了一個根本是不可能的,若說這些男子未對妻子傾盡全部的愛也說不過去,他們三妻四妾卻也並未泯滅他們追求真愛的信念。我慢慢釋懷,沒有方才一般固執,認真道:“你說的有些道理。世間總是沒有稱得上完美的愛情,要得到必須得先懂得舍棄和犧牲罷。”
福全愣了一瞬,笑起來:“難得你認同我的觀點,真是受寵若驚!”
我也開玩笑道:“是了,讓你得意一次也是我給你的恩典。”
福全裝模作樣給我拱手作揖道:“謝過二小姐恩典。”
落秋笑起來對我道:“王爺這般不穩重,大抵也沒有女子肯嫁。”
我搖搖頭,開玩笑道:“你忘了?最不濟外頭還有一位嫡福晉呢。”落秋明了,連連點頭稱是。福全被我們取笑,有些尷尬,索性站起來:“你們倆便隻管取笑我罷。”不願再理會我們八婆的心情,正色道:“我得回去準備賀禮,明日總不能空手去賀你祖父。”
我輕咳了兩聲,斂了笑,肅了肅容道:“你去罷,我等著你明日的驚喜。”
福全聽罷,“嗯”了一聲便腿腳麻利地往外走去,忽然似想到什麼,對落秋道:“你過來。”落秋抿唇收斂笑意走過去,福全小聲對落秋這般這般那般那般地說了一通。落秋點點頭,福全便走了出去,還未踏出門檻,我便再也憋不住重新笑起來,一想象到紫杉花癡地看著福全的場景我想笑的心情就停不下來。福全剛提起的腳卡了一下,臉色紅起來,隨即又堅定地踏出去,腳步聲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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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落秋便來喊我,我睡眼惺忪地被落秋抓起來,迷迷糊糊道:“才幾點啊?再讓我睡會兒唄。”
落秋附到我耳邊,疑惑道:“小姐你說什麼呢?”
我打了個機靈,醒了過來,我喃喃道:“我說了什麼?”
落秋搖搖頭,將洗好的臉巾遞給我:“小姐一定是睡糊塗了,趕緊洗把臉醒醒神罷。”
我點點頭,接過臉巾便用力往臉上擦。落秋連忙將我手中的臉巾搶過來,嗔怪道:“小姐脆嫩的肌膚怎承受得了這樣用勁的?”落秋將臉巾往水裏泡了泡,重新洗過後親自替我擦拭:“女子的肌膚可要自小當心,傷了一分兩分的待老了可補不了半分的。”
“有你在還要我當心麼?我的大小事交給你便放心了。”我拿過一邊的茶杯,喝了一口,漱了淑口,吐在一邊的痰盂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