韃靼人吃過餅,一個韃靼女人穿著和那女孩一樣的襯衣走進來,也穿長褲,她用頭巾包著頭。她拿走餅和黃油,送上一隻很好的木盆和一個細頸罐子。韃靼人洗起手來,然後雙手合攏跪坐在地上朝四麵吹吹灰塵就念起祈禱詞,用他們自己的話念叨了一會兒。後來,一位韃靼客人轉臉對日林說起俄語來。

“你是被卡吉.默哈默德抓住的,”他說著指指紅韃靼人,“他把你給了阿布杜.木拉德,”他指指黑的那個,“阿布杜.木拉德現在是你的主人。”

日林不吭聲。阿布杜.木拉德說起話來,一個勁地指點著日林,邊笑邊冒出幾句:

“士兵烏魯斯,柯羅碩烏魯斯。”

翻譯說:“他讓你寫封信回家,叫家裏寄贖金來。隻要錢一寄來,他就放了你。”

日林想了想說:

“他想要的贖金多嗎?”

韃靼人交談幾句,翻譯又說:“三千盧布。”

“不,”日林說,“我不能付這麼多。”

阿布杜跳起來,一開始揮著手對日林說什麼。他以為日林全能聽懂。翻譯譯出他的話說:

“你給多少?”

日林想了想說:

“五百盧布。”

這下全部韃靼人都突然飛快地說起話來。阿布杜朝紅韃靼人喊起來,他劈劈啪啪說得唾沫飛濺。可那紅家夥隻管皺起眉,彈著舌頭。他們不吭聲了,翻譯說:

“五百贖金給主人太少了。他自己為你付了兩百盧布,卡吉.默哈默德欠他的錢。他把你當欠債收回的。三千盧布,少了不能放你。你要不寫信,把你關進坑裏,用鞭子教訓你。”

“哼,”日林想,“跟他們打交道越膽小越壞事。”他跳起身站著說:

“那你給他這條狗說,要是他想嚇唬我,那我一分錢也不會給,信也不寫。我從來就沒怕過,以後也永遠不會怕你們這些狗!”

翻譯轉述了這些話,所有人又一起說起話。

他們吧啦吧啦說了很久,黑家夥跳起來走到日林前麵。

“烏魯斯,直京,直京烏魯斯!”他說。

直京在他們的語言裏是“好漢”的意思。他自己也笑著對翻譯說了句什麼,翻譯就說:

“給一千盧布吧。”

日林堅持自己的:

“超過五百不給。打死我的話,什麼也拿不到了。”

韃靼人交談幾句,把幫工派到什麼地方去了,他們自己則一會兒看看日林,一會兒看看門口。幫工來了,而且他身後還走來一個什麼人,胖胖的,赤著腳,衣服破爛,腳上也套著木枷。

日林大吃一驚,他認出柯斯特令。他也被抓來了。他們讓他倆坐到一起,他倆開始相互講敘事情經過,而韃靼人不吭聲,看著他們說話。日林說了自己的經曆,柯斯特令說他騎的馬不走了,槍也臭火了,就是這個阿布杜追上並抓住了他。

阿布杜跳起身,指著柯斯特令說著什麼。

翻譯轉譯這些話說,他們倆現在屬於同一個主人,誰先交出贖金,誰就可以優先獲釋。

“看看,你還老在發火,你的同伴就老實,他給家裏寫了信,會寄來五千盧布。往後會給他吃好的,也不會欺侮他。”

日林就說:

“同伴愛怎樣就怎樣;他能行,有錢,可我沒錢。我說那麼多,就隻有那麼多。要願意,打死我好了,對你們也沒好處,超過五百盧布我不會寫信的。”

大家沉默一會兒。阿布杜突然一躍而起,拿來一個小箱子,取出筆、一小張紙和墨水,塞到日林手中,拍拍肩膀,做個寫信的樣子。他同意收五百盧布贖金。

“再等等,”日林對翻譯說,“你告訴他,叫他好好給我們吃東西,給我們穿上像樣的衣服鞋襪。讓我們兩人待在一起,這樣我們會快活些,還有讓他給我們取掉足枷。”

他邊說邊衝主人笑。主人也在笑,他聽完後說:

“我會給最好的衣服,靴子,哪怕結婚也行。我會給你們吃的像給公爵們吃的一樣,要是想住在一起,就一起住在板棚裏好了。可足枷不能取掉,會逃走的。我隻在夜裏取掉。”他猛地跳起來,搖著對方肩膀說:“你的好,我的好!

日林寫了信,但信上有意寫錯地址,為了使信寄不到。心想:“我會逃走的。”

日林和柯斯特令被帶到板棚裏,給他們拿來玉米秸,一罐水和麵包,還有兩件舊長袍子和穿壞了的士兵靴子。顯然是從被打死的士兵腳上扒下來的。夜裏給他們取掉足枷然後反鎖在板棚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