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赤蛇(下)(2 / 3)

特別警衛隊的隊長岩重,右胸上有個碗口大小的傷疤,那是機槍子彈留下的吻痕,已能算得上瑪莎這輩子見過的最接近致命的人為創傷。然而跟此刻精赤著上身的昆布相比,他那種程度的槍傷卻幾乎成了可以忽略不計的針眼。

昆布的半邊胸肌是完全沒有的,表皮醜惡地褶皺牽拉著。不但如此,那塊仿佛被猛獸利爪剜過的地方,還有點往裏凹下,看不出有肋骨支撐的痕跡,倒是心髒的搏動顯得格外分明,像隨時就會掙破皮肉熱騰騰地跳出來。從肚臍地帶一直到鎖骨以下,他的上半身遍布著大大小小的槍眼,這些已愈合的貫穿痕跡讓軀體已經不再像是軀體,而更類似於被釘板滾過的爛肉。

“昆布上校身上的,不是傷。這些全都是*勳,是榮耀,是鐵與血的見證。”阿爾梅達輕拍著昆布的肩膀,“想刺殺將軍的人從來就沒有少過,但無論哪一次,都不能和2001年7月15日晚上相比,那天我們差點失去領袖。通過衛星監控,政府派出的特別小組突襲了將軍的車隊,是昆布上校在混戰中擋在將軍身前,擋下了衝鋒槍的掃射。我們的後援來得很快,但還不夠太快。等到那支小組被殺光,將軍的安全被確認,昆布上校的心跳已經停了。現在站在我們麵前的,是個被電擊從鬼門關裏拉回來的勇士。心髒換成了人造的,肺葉嵌入電子輔助器,肝髒切除了二分之一,脾完全切除,連主治醫生也認為他沒可能活下來,但他偏偏就是活到了今天。就在不久之前,還為將軍在羅塔地區打了一場大大的勝仗。”

“為將軍而生,為將軍而死!”昆布昂起了頭,像在接受檢閱。

“這個男人代表著忠誠,而人類最大的美德之一就是忠誠。活在世上,你可以想盡最惡毒的方法去對付敵人,但卻應該對你認可的朋友忠誠,對愛人忠誠,對至親忠誠。像我們這種,更要對同生共死的戰友忠誠,對偉大的領袖忠誠。世道每一天都在變,變得更肮髒無恥,但隻要人心中的忠誠還在,力量就會集結,希望就不會淪陷。”

阿爾梅達淡淡說完,走到最後一名上校麵前。還沒等他開口,那上校卻忽然冷笑了一聲,解下自己的佩槍扔在地上,滿臉乖戾不屑,“德國佬,麻煩你別把對付他們的手段,用到我身上來。誰都知道我伽南走到哪裏混到哪裏,從來沒有什麼狗屁戰*,隻不過是跟著將軍的時間長了點,他憐恤老人罷了。”

“伽南上校有著四分之一的猶太血統,不喜歡我,也是理所當然的。記得剛進赤色陣線的時候,他就曾經跟將軍提起過,說日耳曼人的野心是必須要去提防的。在那以後,我倆就算碰上了麵,也絕對不會多半句話。有時候他會故意找些茬子來惹我,為了這個,也沒少被將軍斥責過。”阿爾梅達則顯得平靜泰然。

對於這名上校,瑪莎可以說是印象深刻。很少有人會像他這樣在赤色陣線中聲名顯赫,而且靠得還完全是惡名,用“人見人憎”這樣的形容詞,恐怕形容他都不夠分量。伽南是個好酒的人,有一次在輪休期間,酩酊大醉的他居然駕駛著一輛配備7.62毫米輕機槍、Mk-19Mod3型榴彈發射器、雙聯裝“陶”式導彈發射器的悍馬吉普,闖進小學,手把手教那些豆丁大的娃娃對著圍牆狂亂掃射。憲兵隊的最高長官過來勸阻,卻被他一記結實響亮的耳光扇掉了大牙,最後硬是把將軍都給驚動,才能請得了他老人家打道回府。

瑪莎沒法理解,這樣一個活寶,是怎麼爬到上校軍銜的。跟阿爾梅達剛介紹過的那三位相比,他簡直像攤扶不上牆的爛泥。

“得了,今天栽在你手裏,沒什麼好多說的。這的確是個拉攏人心的機會,但我沒那個價值。就算你真想賣人情給我,我也拿不出什麼東西來撐台麵。”伽南反而倒是最輕鬆的那個。

阿爾梅達盯著他的雙眼,沉默良久,一字字說:“刺殺哥倫比亞陸軍副司令的大*,戰士們不知道,將軍不知道,你以為我也不知道是誰做的麼?”

“轟”的一聲,廣場上爆出士兵們壓抑不住的驚呼。

在南部邊境兩個政府軍加強旅重重包圍下,那次赤色陣線破釜沉舟的突圍一役,除了將軍臨陣指揮毫無破綻以外,另一個不得不提及的因素,也是困境逆轉的推動力之一。

壓倒性的情報係統,壓倒性的武器配備,和壓倒性的兵力優勢,早讓親自掛帥的哥倫比亞陸軍副司令,把這場戰事當成了領狗打獵。唯一讓他從舒適的辦公室和同樣舒適的女副官**間不顧離開的原因,是有人打賭說,這支叛軍的首領至少還能在哥倫比亞最高懸賞榜的榜首呆上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