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兩下,三下。
烏黑的熱血像是被馬蹄踏過的雪泥一樣飛濺起來,可以自由收縮的鋼質警棍輕易撕裂了火炮的頭皮,又不斷落在他周身各處。山豬中尉一邊亢奮地喘息,一邊不由自主地瞥了眼對方仍在注目的方向,看到那些穿著工裝褲的大漢以後,山豬上尉似乎明白了什麼,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同時再次輪圓了胳膊。
隔開縱橫交錯的鐵絲網,火炮直盯著那些工人當中最不起眼的一個。那人手拎焊槍,戴著安全帽,壓得極低的帽簷下,依稀是個微微上揚的唇角。
火炮不是什麼同性戀,之前有那麼一瞬,他完全是下意識地轉過了視線,一眼看見這個站在高牆陰影下的男人。
他的身軀立即僵硬,腳步也跟著停下。
然後凶狠的毆打開始襲來,他沒有去格擋,也沒有還手。不是因為怕,長這麼大,他還從未怕過什麼,隻不過一點點異動都會讓大批獄警蜂擁而來,把他從這裏拖走。
火炮隻是想多站一會,多看一會,所以他半聲不吭地忍受著,保持著沉默,像釘子一樣牢牢釘在地上。
百米以外的那人,正是林震南。
像是窮極無聊時毫無意義的舉動,同樣在望向這邊的林震南,右手食指在緩緩劃著圈子。火炮盯著他,盯著這個小動作,忽然之間,像狼一般向後扯起了口唇,露出笑容。
每一年火炮的生日,隻要林震南在,就總會煮一碗長命麵給他吃。
此時此刻,火炮明白自己的哥哥並沒有忘記今天是什麼日子,他正在畫一個麵碗。
短短片刻後,林震南轉過身去,似乎是在跟即將完事的工友招呼,極其灑脫地揮了揮手。火炮低下頭,血順著高挺的鼻梁一路滑下,一滴滴墜向地麵。
“打夠了嗎?”他問。
山豬上尉的手僵在空中,難以置信地看到這個年輕人帶著獰笑,對自己一字字地說:“要是夠了,就送我回去吧。”
“你那麼能打,就不想還手試試?”山豬上尉還是大力抽下一棍。
“對死人,我沒什麼興趣。”火炮說。
“讓這瘋子滾蛋!”山豬上尉終於沒了勁頭,喘著粗氣望著這頭腦不清的家夥被帶走,卻壓根沒注意到,露天區域那群正收拾東西離開的工人當中,投來的一道冰冷目光。
大概是太少見到美女同行的緣故,熱情的獄警用咖啡和甜甜圈加美式笑話挽留了洛姬很久。驅車馳離監獄大門的時候,女探長注意到一部工程搶修車跟著自己開出,那上麵有個依稀熟悉的身影,坐在車廂裏腰杆挺得筆直。
工程車很快就超了過去,洛姬疑惑地收回目光,打開移動電話,“喂,是我,這就回來了......”
並不寬裕的差旅補貼,讓洛姬沒法選擇更好一些的地方住下。在開了兩個鍾頭車,回到自己住的汽車旅館以後,她剛掏出房門鑰匙,就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槍機拉動的輕響。
“慢慢地開門,別亂動,甜心。”有個男人的聲音冷冷說。
“中情局的人?”洛姬鎮定地問。
“早在哥倫比亞,我們就警告過你,讓你不要去插手不該插手的事情,現在可好,你居然追到美國來了。”那男人噴出的氣息就灼在洛姬耳邊,像毒蛇的信,“一個太盡職的警察有時候會成為很大的麻煩,而一個死的警察,怎麼也算不上是麻煩。”
洛姬推開門,舉起雙手,一步一步地走進房間。從身後的腳步聲判斷,還有其他兩個人正從走廊上包抄過來,跟著進了屋子。
“我不明白,中情局是什麼時候開始,跟叛軍穿上一條褲子的。你們想掩蓋什麼?或者我應該問,你們到底在玩什麼?”洛姬極其緩慢地轉身,麵對三名持槍男子。
“看,好奇心已經快要害死你了,而你卻還沒有吸取教訓。”之前那人一邊往槍口上擰消聲器,一邊獰笑,“我真的很奇怪,你為什麼不害怕,不求饒呢?像你這樣的可人兒,要是哭著鼻子求上我幾句,我會心軟也說不定。”
“要死的不是我,該求人的也不是我。”洛姬淡淡說。
“哈哈......”三名男子全都大笑,裝好消聲器的那個輕鬆抬手。
子彈早已上膛,保險從一開始就沒關過,隻要搭在扳機上的手指輕扣一下,眼前這鮮活美好的生命就會凋零,就像一支蠟燭被吹滅那麼簡單。但槍卻沒能響起來,響起來的是三人身後剛被關嚴的門。
一隻按在門板上的手,讓整扇門突然就散了,像是被高速行駛的火車頭撞上一樣,變得支離破碎。三個男人全都被橫飛的堅木擊中,切割,貫穿,倒在血泊裏抽搐,洛姬卻連頭發也沒被碰掉半根。
“我等你等的快睡著了,就出去逛了一圈,沒事吧?”必須要低著頭才能從門口進來的大牛滿臉急切。
“沒事,你能夠為我傷人,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我很開心。”洛姬眼神中的冷酷慢慢融化,很快現出甜蜜微笑,以生澀中文回答,“我覺得自己越來越離不開你了,親愛的。”